在长安城灯火尽息的时候,公主府旁的旧宅里仍旧是灯烛辉煌。马周和梁承耀正色跪坐在垫子上,他们谁也没有睡下的心思。
按照大殿下的意思,他们要在天不亮之前赶到太极宫。穿过承天门在太极殿门开启的时候,将他们所知道的一切禀报陛下。
马周望了眼殿角的更漏,搁在膝上的手忍不住颤抖。本想要握住案上的羊毫笔,可是掌上沁出的汗珠,却让他什么也握不住。
察觉到他的不对劲,梁承耀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马周兄你不必紧张,我们要相信大殿下。”
“我知道。就是头一回看见陛下……难免觉得有些紧张。”说着马周抿了抿唇,“还有两个时辰就天亮,也不知道宗家到底什么情况。”
“大殿下是说她亲自去找宗家。我们只需要安心处理好这些事。”瞥了眼涓涓不停的更漏,梁承耀沉声道。
话止马周点点头。此时他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
巡夜的更夫敲着锣鼓穿梭在坊市内。与巡夜武侯擦肩而过时,满眼羡艳地看向他们。同为巡夜者,却分地位高低。
目送巡夜武侯远去,更夫摇摇头。环顾周遭,却见一处府邸仍旧灯火通明。不禁心生感慨之意,特意绕到前门。
宗府二字映入眼帘。还未等到更夫说出话来,一道不知从何处掠来的银光,斩断了他前进的步伐。
更夫直挺挺地倒在地上。仰面看着头顶漆黑夜幕,睁大的眼睛中满是疑惑。
一道黑影走出,背着光将更夫的尸首拖进了巷中。
“阿耶,天要亮了。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阿耶,这个时候你还犹豫什么?要是再不动手,死得就是我们。”
“阿耶!”
“阿耶,动手吧!”
一连串的话窜入耳中。坐在上首阖着眸的宗师道,睁眼看向横卧案上的宝剑。犹豫少倾后,伸手抽出宝剑。
自从他致仕以后,这柄剑已经许久未出鞘过。如今出鞘,在烛火的映衬下仍旧散发出锐利逼人的光芒。
屈指抚过剑身,宗师道眸如鹰隼。今日若是他输了,宗家永无回头路,若是不动手,也逃不过一个死字。
事情关键在于,他们要怎么才能让事情变得名正言顺。
“我带大郎从朱雀门入宫,和纪王他们汇合。”宗师道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二郎三郎你们去玄武门找杜荆,他是我的门生。他会帮助你们入宫。”
“是。”
“那我呢?”宗离贞不解地道。
转头看向他,宗师道语调微沉,“你留下来。如果事情一旦有变,记得逃远点。”
无论如何,他都要给宗家留条后路。
宗离贞还想说什么,可是宗家的暗卫已经强行将他押了下去。
听着宗离贞撕心裂肺地呼喊声。宗师道闭目叹了口气,再度睁眼时,眸中唯有坚毅。
“阿耶。”
剩下的三兄弟齐声唤了句。
“更换朝服准备入宫觐见。”宗师道摆手示意几人退下更换衣物。
天已蒙亮。宗离亨、宗离利携着青州来的府兵以布裹住马蹄,口衔短木棒,趁天还未完全亮时悄悄前往玄武门。
而宗师道和宗离元在他们离开不久,也出发前往朱雀门。
此时的公主府内,桓儇神色自若地坐在妆台前,慢悠悠饮下口茶。
“主子,宗府来了消息。宗家父子已经悉数入宫。”徐姑姑站在她身后,低声禀报,“只留了宗离贞一人下来。”
桓儇闻言看向镜中的自己,勾唇道:“让武攸宁和谢长安去门口侯着,务必想办法拦住宗师道他们。”
“是。”
“备马吧。本宫亲自去玄武门会会宗离亨他们。”
“喏。”
赶在鸡鸣破晓前,桓儇利落地翻身上马。公主府离玄武门算不上远,她到的时候。玄武门依旧是静悄悄的。
松缰下马,草没有践踏过的痕迹。看样子宗离亨兄弟们还没到。睇目四周,确定无人后桓儇再度上马往玄武门奔去。
见她勒马,谢宥上前一步躬身道:“末将谢宥叩见大殿下。”
“可有动静?”桓儇持着缰绳,打量眼紧闭的玄武门,“杜荆没问你,为何要换他休息。”
“暂且没有。杜荆只当末将有事,并没有多问什么。刚才侯中郎派人来,说只要你一句话他们随时可以赶过来。”谢宥沉声回话。
闻言桓儇满意地点点头。瞥见城门上滴落的油状物,眼中满溢笑意。
“做得不错。”
说完之后桓儇抬手示意他开门,扬鞭跃了进去。
谢宥眯着眼看向远处密林,眼中掠过讥诮。对着身旁亲卫吩咐几句,闪身同样消失在玄武门后。
远处的密林中宗离亨骑在马上,望向远处紧闭的玄武门。在他们的角度还可以看见巡夜的羽林军在城头上走动。
“二兄,我们什么时候动手。”宗离利扯着缰绳,急切问道。
宗离亨闻问皱眉,伸手拦下了宗离利。看向身旁的亲卫,示意他以暗号相示。先确定一下对方是不是自己人。
听得布谷鸟的声音从密林中传来,门口的士兵对视眼,同样会以了一声布谷鸟的叫声。
“二兄,是自己人。”
确认对方是自己人,宗离利哪里还按捺得住。当下扬鞭策马奔向玄武门方向。
见此宗离贞也只好催马跟了上去。可当他到的时候,却没瞧见杜荆。只看见一名中郎将时,不禁疑惑。
朝二人施礼,中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