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家在河东有座矿山,她有所耳闻。不过也因薛家老实本分,未曾在那座矿上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她也当做全然不知。只是吩咐人在暗处盯着,防止薛家有什么别样心思。
如今听裴重熙提起温家手上的账,她才想起薛家身上这茬事。薛家和温家到底还是系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而这本账册只怕事关温、薛两家的性命。
“你知道?”裴重熙一眸望向她,语调柔和。
“你不会真以为我这六年只在皇陵吃斋念佛吧?”桓儇止了唇边笑意,陡然起身凑近裴重熙,“阿兄登基,我远遁皇陵,时间空度无聊自然得做些什么。”
话止裴重熙眸中浮起讶然,瞬时又隐没下去。如同无波古井般的凤眸,只余笑意。
他当然不信,桓儇避居皇陵这六年里真的只是在吃斋念佛。恐怕她与先帝事先密谋了什么,以此为借口来掩人耳目,更加方便她行事。
见裴重熙眼中笑意,桓儇指挑着他下颌,“阿兄在明,我在暗。替他监视朝中动向,我不放心温家故而在他们身上布局甚重。”
这些年温家的一言一行虽然没俱在她眼中,但是大抵动向还是能掌握的。她从皇陵回来前,所遭遇的刺杀也是温家的手笔。至此之后,她派人牢牢盯着温家本家的一举一动,一来二去的就查到了薛家矿上的事情。
“所以阿妩你查到了什么?”裴重熙扬唇,由着她指腹落在自己下颌上,腕间香气萦绕在鼻间。
桓儇缓慢挑唇,眉宇间蕴开冷意,“他们胃口很大。不过若是不大,也不会给人察觉的机会。”
虽然温家亦是人才辈出,但是偏偏到这代只剩下个温嵇撑着偌大家业。孙辈中温行俭即便能力不差,可到底也被逼着出来。只能依靠着温嵇在背后给予支持,勉强在朝中不会步履维艰。
“阿妩。”裴重熙握住她的手,温声唤了句。
迎上裴重熙的目光,桓儇抬眸道:“嗯?我瞧你在府中日子十分闲暇,我觉得还是得赶快让你回来,在朝和在外总归不一样。”
“我听说崔皓他们要回益州。不如我设宴请他们来府中小坐一会,说到底这一别不知道何时再见。”裴重熙眼中杂糅笑意,弯了弯唇,“你意下如何?”
“你要请便请,本宫又不会拦着你。”
将手抽回,桓儇起身踱步至窗前。推开窗户,仍由炎热夏风灌入屋内,水晶帘凭风而响。
得了桓儇准允,裴重熙也不耽搁。即刻派人前去只会崔皓和杨、高三人一块来府中小聚,顺便为他们践行。听见是裴重熙设宴邀请他们时,崔皓十分震惊,可听说桓儇也在的时候,诧异消了一半。
客未来,身为宴请一方的裴重熙索性邀了桓儇在府中游览。二人相携漫步于九曲桥上,穿过太湖石堆就的景色,又登于不系舟上。派人支了局棋,在此临湖对弈起来。
湖光山景一览无余,二人手下的棋局亦是步步杀机,难舍难分。帘外伺候的婢女已经进来换了好几壶茶水,二人也无所觉。全心投入在棋局中。
“嗑哒”裴重熙从棋盒中捻起白子,落于黑子畔。
“平局。”看着捧茶而饮的桓儇,裴重熙眼中挽开丝丝笑意,“你我可是难得有平局的时候。”
并不理会裴重熙,桓儇持着棋子敲击起棋盘来。她与裴重熙虽然算得上同出一师,可她外祖亦是此中高手,是以她棋艺远超于他。两人对弈的时候,向来都是她胜于他的局多于平局的时候。
“能只能说明你棋艺大有长进。反正他们还没来,不如你我再下一局?”话止桓儇伸手拨乱了棋局,抬目时看见裴重熙正盯着自己腕上那道伤疤,抿了抿唇。
那道伤疤是擒住苏十三娘时留下的,她起初并未在意,只是后来被裴重熙看见,才让孙太医过来包扎。伸手将袖子扯下几寸,遮住了腕上疤痕,桓儇面上重新浮起笑意来。
见她这般裴重熙敛眸。虽然离苏十三娘刺杀一事已经过去几日,但是那日的状况他还历历在目。如今想起,只感慨桓儇对她自己的心狠手辣。
他与桓儇相识至今,自认十分了解她的脾气秉性如何。以前从未见过她拿自己做饵的时候,自从她去了洛阳回来后她已经无数次将自己明明亮亮地推到人前,甚至于作为诱人入局的胜利筹码。
“苏十三娘那边还没有招么?”
桓儇摇摇头,莞尔道:“她嘴硬得很。无论刑部用了什么法子,都不肯供出是谁指使她的。不过也没关系,刑部又不是没碰见过比她嘴硬的,让人开口的法子多了去。”
话止桓儇冷哂一声,眉眼中冷意俞盛。
“刑部的法子未必管用。我手头上有施刑的好手,让他们来包管叫她开口。”
上下打量裴重熙,桓儇挑眉,“你想进刑部自个进去就是。但是记得留十三娘一条命下来。她要是再不开口,我觉得可以试试把其他人当她面杀了。”
说这话时,桓儇眼露狠厉。
见她这般,裴重熙心生感慨。他的阿妩果真从未变过。
裴重熙轻唔口茶水。正想问什么时,瞥见朱天沿廊庑一路往不系舟而来,在帘外禀报。
“主子,崔节使他们来了。”
微微点头。裴重熙吩咐侍女进来收拾,又接过另外侍女递来的菡萏别在桓儇发间。二人这才往前厅一块会客去。
厅中宽阔,侍女一奉上茶水瓜果就立马退了下去,绝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