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现下内乱成了一锅粥。在京五品以上官员皆是一脸焦急地站在太极殿,望向空空如也的御座。时不时与同僚交流几句。
司天台大小官员全部入宫,此时正心惊胆颤地跪在地上听候处罚。没预料到这样的天象是他们的过错。倘若圣人不追究也就罢了,可偏偏他们听说大殿下和裴中书皆在此中受了重伤,现在都没醒过来。
听到身后传来郑毅的声音,众臣齐声高呼万岁。
在他们的注视下,桓淇栩努力挺直了脊背走上御阶,撩衣坐下。
“都起来吧。”桓淇栩深吸口气,“诸位爱卿都没事吧?”
为首的谢安石闻问上前,拱手道:“谢陛下体恤,臣等无事。”
听到这桓淇栩颔首,目光从跪在地上的司天台官员身上掠过,眉头蹙起。
殿外大雨如注,无情地肆虐而下,浇得每个人都心生惶恐。火烛微曳,映在垂下的帘幔上。司天台一众官员小心抬头睇了眼御座上桓淇栩的神色,又飞快低下头。
“陛下。”温行俭起身出列,神色凝重地看着桓淇栩道:“还请陛下即刻下诏让京兆尹带人去看查看长安各处受灾情况。”
被点到名的京兆尹刘禹规擦去额头汗珠,抬首看向桓淇栩。
“朕准奏。刘禹规你即刻派人通知各处的坊正、里正让他们去巡查辖区受灾情况,”
“微臣领旨。”
“谢安石、李元敬至今日起政事堂大小事务皆由你二人处理。”言罢桓淇栩瞥向目光中隐含期待的温行俭,接着道:“温仆射,朝中官员的伤亡情况交给你了,无论伤亡与否皆给予抚恤。”
“臣领旨。”
低首的同时,温行俭的眸中飞快掠过一丝惊喜。看样子自己得到的消息是真的,桓儇和裴重熙皆深受重伤,昏迷不醒。
安排好一应事务,桓淇栩目光转回到仍旧跪在地上司天台官员身上。年迈的司天监静默多时,烛火映在他花白的头发上,越发显得沧桑起来。
才酝酿在桓淇栩面上的怒气,顿时消散地无影无踪。
睨着司天监,温行俭眸露深色。他倒是希望桓淇栩能将怒火烧到这些无用的人身上,身为司天台却连这样的天象也算不出来,干脆回去种地算了。
陷入沉默的殿中,可以清晰听见殿外雨如涛声,一道道霹雳撕裂夜幕投在地面上,狰狞可怖。
直到宣告天明的鼓声从外游入殿内,也无人敢开口。虽然天已经亮了,但是殿外仍旧是黑压压的一片,带着挥之不去的土腥气。
这样的时候自然是不会有廊餐的,是以虽然有不少人已经饿得饥肠辘辘,但是却只能强撑着听候帝王的吩咐。
等鼓声再度游来时,沉默许久的帝王终于开了口。从前尚显稚嫩的声音,此刻却有了威严,“今长安大震,朕甚愧之。朕知自太祖开国后未尝有其事,今降异象,当以朕失德,故降天谴。若是朕失德。卿等宜各进封事,极言得失。”
听着桓淇栩的话,温行俭眉头禁不住拧成一团。
若是换做其他帝王也就罢了,懂得自检政事得失,广纳谏言直视其过是好事,可如今桓淇栩登基不过一年多,就说这样的话。底下这些朝臣又会如何看他?
让那些不安分的宗室听见了,不知道又要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想到这温行俭暗自睇目四周。见朝臣各个都无比安静,这才松了口气。虽然说能痛击时弊,但是没有谁能和玄成公一样敢直言谏君。
“行了,诸卿都去忙吧。朕去看看母后。”
目送桓淇栩离去,温仆射捋了捋胡须。面上闪过一丝得色,瞧不见那二人的日子实在是舒服。
一旁的颜非鸣觎着他脸色,小声道:“这会不见那二人,看来真的是如同传闻所说遭了难。如此下官先恭喜温仆射。”
“宏敏,慎言。”从后而来的中书侍郎温蔺对着他做了个噤声的姿势,又指着四周,“这高墙内四处皆由耳目。”
知晓自己失言的颜非鸣忙道了个是。
“走吧,我们怕是要忙好长一段时间。”
领命出去的朝臣,几乎都是胡乱吃了点东西就各自忙碌起来。比之忙上忙下的政事堂和各部诸司衙门来说,太医院倒是十分安静。
四下门窗都闭着,药味弥散在周围。到底桓儇身份尊贵,所以太医院特意派了女医过来照顾。
奉命来换药的女医,这会子已经为桓儇换过药。
看着身旁的徐姑姑,女医温声开口,“徐姑姑,伤药已经换好了。”她顿了顿又继续说,“不过大殿下总归受了伤,而且又伤在肺腑,一时半会好不了,少不得要安心静养。这几日要劳烦姑姑操心。”
说完女医提起药箱同内侍一块离去。
徐姑姑敛衣坐到榻边,满脸慈爱地看着紧闭双目的桓儇,唇边溢出声叹息。
她的大殿下怎么要受这样的苦楚,若是没有当初成帝的心狠,大殿下何至于会这般劳心劳力,甚至好几次差点搭上自己的性命。
躺在床上的桓儇,却睡得并不安稳。胸闷难受不说,这会子连呼吸都十分费力,疼痛更是叫人难以忍受。她皱着眉,口中亦是呢喃不停。
直到半夜桓儇才悠悠转醒。她捂着胸口勉力从床上坐起,噩梦萦绕她一夜,加之周身的疼痛,她更是睡不安稳。
下床的时候不慎碰到了一旁的药盏,惊醒了在一旁值夜的白月。眼瞅着桓儇脚踩在了地上的碎瓷上,可她却似毫无所觉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