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挲着腕上玉镯,桓儇将空茶盏搁下。又唤来庶仆重新沏了壶茶,持壶往盏中添茶。不多时茶水从盏中溢出流在桌案上,眼瞅着茶水即将沾上公文时,她取了帕子拂去茶水。
“温仆射何须如此?你的忠心本宫自然是相信的。”伸手将帕子收入袖中,桓儇眼中笑意颇深。
她语调温和,更是目光柔和地看着温行俭。一时间政事堂内紧张的气氛,荡然无存。
“行了。本宫身子不适,先行一步。”
言罢桓儇转身离去。走到半途又驻足,看了眼还坐在原地的谢长安,唇梢扬起一丝弧度。
“谢长安你随本宫来。”
闻言谢长安从容起身朝政事堂诸人拱手,随跟着桓儇一块出了门。直到二人相继消失在视线中,谢安石才缓缓收回视线。
“空了一位而已,朝廷交代的事情还是要办的。”谢安石面上浮起和蔼笑容,对着几人温声道:“我等既承君恩食君禄,当然要为君分忧。”
谢安石这么一发话,其余人自然也不敢多言。各自起身告辞,回到诸司府衙忙碌去。
留下来的温行俭看了眼谢安石,捋着胡须叹道:“谢公当真舍得。眼下的京畿只怕是滩浑水,一旦陷进去了恐自身难保。”
“老树百年终会枯,新树还需风雨打。”念了这么一句后,谢安石搁下手中奏抄,语调温和,“左右孩子们也长大了,可不能老躲在咱们后面。时候不早某就先行去向陛下请旨。”
起身拱手目送谢安石离去,温行俭偏首睇向上首尤在冒着热气的茶盏。深吸口气拂袖离开。
此时桓儇已经领着谢安石到了中书省的公房门口。伸手推开门,在谢安石想要踏进来的时候,她伸手拦下了他。点燃了搁在矮柜上的蜡烛,方才让谢安石进来。
烛火跳跃着,映照在桓儇脸上。谢安石咬咬牙,敛衣坐下。
“你此去未必太平。”桓儇双手交叠在腹前,语气平淡。
“微臣知道。”说着谢长安朝桓儇作揖,“眼下若是微臣不去。难道殿下还有更合适的人选么?”
听着谢长安的话,桓儇眼中聚起笑意。谢长安到底是谢家的郎君,在这一点上他确实表现的不差。屈指抚过案几上尚未打开的木盒,她伸手将其推到了谢长安眼前。
紫檀龙纹木盒,这是朝中的密函。非三省首魁不得开之。烛火投下的光影落在了紫檀木盒上,亦落在了谢长安眸中。
窥见谢长安眼中的犹豫,桓儇挑唇,“你既已入局中,许多事情便避不开。拆开它,它会告诉你剩下的路要怎么走。”
话音落下时,谢长安敛去犹豫,打开了紫檀木盒。
紫檀木盒内只放着一张纸笺,展信阅毕。谢长安抬首看向桓儇,眼中浮现不解。
“既然已经看过了,就把它埋在心底。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本宫会在长安等你的好消息。现在去同他们商议赈灾策略吧。”说完桓儇阖眸,面露疲惫地往后靠去。
看着似是已然入睡的桓儇,谢长安拱手一拜。
“请大殿下多多保重。”
没一会政事堂就传来消息,中书省已经根据圣意草拟了制书,再飞快呈送到门下省去审定,最终转归到尚书省执行。此时谢长安已经同各部诸司,商议了大半天要如何去赈灾以及赈灾的各项事宜。
入夜时雨仍旧在下。
等谢长安从诸司府衙临时用来开会公房时,已经时近子夜。
他抬头看了眼黑沉沉的天空,只觉得快被这沉闷的天气压得喘不过气来。也不等身后亦是满身疲惫的诸司长官,头也不回地撑伞跨入雨中,瞬时消失于雨幕下。
此时栖凤宫内仍旧有盏灯亮着。
随意挽了个坠马髻的桓儇,搬了个胡凳坐在案边。时不时抬头望向床榻,没瞧见动静又低下头继续看手中奏抄。
她一从中书省回来,就命令徐姑姑去公房把裴重熙未批阅完的奏抄拿来。
指尖落在奏抄墨字上,桓儇伸手捏了捏眉心。满脸是掩饰不住的疲惫。抬手捧起茶盏饮下一口,此时茶已经冷透多时,入口满是苦涩难言。
自个又添了盏茶,桓儇起身走到裴重熙身边坐下。她抿着唇,目光凝在他身上。她对裴重熙的感情其实颇为复杂,既希望能时不时瞧见他,又希望他能够离自己远远的,最好彼此间不要有任何瓜葛。但是多年的情谊再加之莫名其妙的心理,让她自始至终都无法放下裴重熙。
如同温初月不希望她出事一样,她亦不希望裴重熙有事。无论是平衡各方,还是从牵制住温家的角度来说,裴重熙都是缺一不可的存在。
伸手在温水中绞了帕子,桓儇眉眼温柔地擦着裴重熙脸庞。挽唇轻笑一声,轻轻地将他的手从锦被下拿出,替他擦洗。
“你平日里素来爱干净,这会子躺这么久也不觉得难受。”桓儇语调柔和,“你留给我的信函,我已经让谢长安看过。谢公很好,帮了本宫一个忙。”
将布巾丢入盆中,桓儇双手撑着下巴看向裴重熙,“有谢长安替本宫去京畿赈灾,也会顺利不少。那日荀凌道来同我说,在牢房附近发现了硝石的痕迹。”
话音到此处,桓儇眸光骤冷。顿了顿从袖中翻出块布帛,在裴重熙面上晃了晃。
“我已责令荀凌道暗中调查此事。究竟是天灾还是人祸,总得查个水落石出。不能让你白白受苦。”眼见裴重熙仍旧毫无动静,桓儇俯身凑近他,敛眸喃喃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