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来说,对于老许这样已经病入膏肓的人,这样的话,顶多算是个心理安慰,相当于临终关怀。
李治对老许一直很关心,别说是他重病,平时有个头能脑热,老许也可以随便找宫里的御医出来诊治。
老许现在这情况,已经是看遍了名医了,他扯了扯嘴角,苦笑道:“圣人,不必了,老许自知天命已到,什么神仙丹药也救不了。”
人有的时候就是很神奇,当李治出现在屋里,许家人忽然发现,老许的精神变好了许多,说话连贯了,眼睛也炯炯有神。、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心有灵犀?
“老臣已经到了如此地步,已然是回天乏术,但老臣还有许多话,想和圣人说。”
病中的许敬宗,身子虚弱,声音也越来越微小,李治连连点头,挥挥手就把许家人都赶走了。
就是身边的这一位,他是想赶也赶不走,也根本就不在他的赶走名册里。
“老许,你有什么心里话,尽管说,我们都会满足你!”武媚娘也借机表现了几句。
老许转转眼珠,还是娘娘好啊,她的精神总是这样旺盛。
看望许敬宗这样的朝廷重臣,三朝元老,自然要夫妻同行,老许倒也无所谓,他本来也不打算避讳着武媚娘。
二圣共治,早就是大唐帝国的常态了,涉及到朝政,许敬宗毫无私心,只要他们能把他的建议听进去便好。
“圣人,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老许只担心,圣人娘娘将来当用何人执掌朝政。”
李治紧紧抓住老许的手,哭的那叫一个伤心,他激动的说道:“老许,你都病成这样了,就不要再操心这些事了!”
“好生将养。”
老许已经没有什么力气,可今天他却觉得有说不完的话。
就算李治不让他说,他也一定要说。
“圣人,在朝廷用人方面,老许一直是独具慧眼,既然他想说,就让他说吧。”武媚娘伏在李治的肩上,柔声说道。
还是天后娘娘看得开,都这种时候了,当然是他老许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了。
老许艰难的笑了,李治抹掉眼泪,艾艾道:“那你就说吧!”
“你我之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老许勉强点点下巴,目光又转向了武媚娘。
“圣人娘娘天质英明,如今,朝廷上能人济济,圣人娘娘完全可以垂手而治。”
李治略微一愣,万没想到,到了弥留之际,许敬宗想说的,并不是他一族的荣华富贵,他竟然还在惦记朝廷上的事。
这真是太让他感动了!
“老许,你觉得,朝廷上的大臣,哪个堪当大任?”
武媚娘暗忖:怪不得他要把家里人都支走,原来,是为了说这些事。
许敬宗猛咳了几声,武媚娘起身,亲自给他端来了茶水,老许震惊道:“天后娘娘,这老臣如何受得起?”
他一边说,一边还喘着粗气,嗓子里又干又痒,媚娘笑道:“老许你一心为大唐,如何受不起?”
老许已经没什么力气了,李治亲自把他搀扶了起来,武媚娘把茶盏递到他嘴边。
老许老怀安慰,再次感叹,他老许这一辈子,真是值了!
有帝后两人共同扶持,这样的待遇,要是让小心眼的裴炎等人看到,还不攘袖切齿恨不得把老许的骨头咬碎?
老许勉强饮了几口,胸中这股恶气算是消停下来一点。
要不是屋里没有旁的人,尊贵的李治和武媚娘也不会亲自动手,老许受到了超规格待遇之后,感觉好极了。
自从卧病这半年以来,这是他第一次感到身轻如燕,喘气都舒坦了。
“圣人,娘娘,依老臣看来,许圉师、戴至德等人尚算尽心尽力,为人也正派,不会有任何非分之举。”
见老许这样说话,李治心里便有了几分底。老许为官多年,一手欲扬先抑,欲抑先扬的手段,早就运用的炉火纯青。
果然,老许再开口,就开始挑问题了。
“不过,这几人对朝政的看法,以及做法,并没有大的突破,还是限于正直人臣的通常做法,且这几个人,恕老臣直言,还是脸皮太薄了些。”
老许果然是人中豪杰,身为朝廷大员,居然以脸皮厚为优势,临死临死了,还吹起来了。
李治和媚娘对视一眼,立刻心意相通。老许却无所谓,反正他脸皮厚也是天生的,现在都到了这步田地,更不在乎了。
“这样脸皮薄的人,他就会受世俗,受礼法的规训,限制,绝对做不出惊世骇俗的大事来。”
“辅佐朝政,带领着朝臣们沿着既定路线往前走,或许还行,可要想让他们出奇谋,做非凡之事,恐怕行不通。”
李治顿悟了,武媚娘也听明白了,老许说的太对了。
想当年,要不是他老许的厚脸皮,又怎么能成就李治和武媚娘这一对黄金搭档。
当时,多少大臣反对李治册立武媚娘为后,也就是老许,一直站在第一线,给他们摇旗呐喊。
这不就是脸皮厚的好处吗?
但凡他的脸皮薄点,也承受不了这么大的压力。
从这个角度分析,老许的用意,他们夫妻俩是明白了。
“老许,你既然说了,朝堂上人才济济,总也有能做大事,不拘一格之人吧。”
一到这样的时刻,武媚娘的脑子就转的飞快,老许气力不济,不快点说不行。
老许点点头:“娘娘说的没错,确实有这么一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