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卡卡……
木桩断裂的声音,小六睁眼一看,断的不是自己的脑袋,而是眼前的木柴。
裴二郎似乎是觉得劈柴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一块又一块的劈柴。壮硕的身子,拎着斧子的样子,确实比弱不禁风的小六,合适多了。
正堂那边,二人落座。
很快,范先就提到了三叔公的事。
“十郎,三叔公为什么不自己来?”
他这是明知故问,十郎笑的尴尬。
“三叔公正在家里为你虔诚祈祷,他说了,脱不开身。”
裴范先愕然,三叔公果然是一奇葩男子,这样的借口都想得出。
“你回去告诉三叔公,祈祷可以慢慢来,要求多了,祖宗也承受不住。”
十郎:这人和三叔公果然是一路货色,怪不得三叔公如此器重他。
两人又寒暄了片刻,正在裴范先打算起身送客之时,十郎却掏出了一个钱袋。
“范先,你日子也不宽裕,三叔公还把二郎交给你,二郎脑子不好,也不事生产,这件事三叔公做的很不对。”
“作为晚辈,我也没法忤逆三叔公的意思,这里是一些钱,虽然不多,但当做二郎的伙食费用,还是没问题的。”
“等到了下个月,我会接着送钱来的!”
范先眼中有光,看十郎的眼神都变得不一样。
裴家还是有好人!
十郎走后,裴范先打开了钱袋子。
铜钱全都倒在桌上,大概有七八十文的样子。
裴范先叹了口气,确实只够伙食费。
裴二郎人高马大,一天不干三碗饭,恐怕是不能解决生理需求。铜钱很重,后世电视剧中帝王将相动不动就赏几十个金锭,还用盘子托着,唐人见了都会觉得魔幻。
唐人出行,身上一般不会带特别多的现钱,这个时代,黄金并不是通用货币。
铜钱才是,几十文铜钱的分量就已经不轻了。
范先走到院子里,裴二郎还在劈柴。
十郎对他如此上心,裴范先顿时觉得,他也应该待他好一点。
“二郎,从今往后,你就跟着我了!”
“我这个人,别的不说,绝对大方,不会让你发愁吃喝,这一点,你可以放心。”
“范先既然如此大方,不妨把十郎的钱给我,我自己操持饭食就行!”
放下了斧头,裴二郎直起身面对他,范先大骇,但见裴二郎,双目灼灼有光,神情英气勃勃,哪里像痴呆?
“你不是傻子?”
“当然不是。”裴二郎理所当然道:“我要是傻子,当初还会投票让你留在裴家?”
他走到厢房里,挨个查看,彻底抛掉了伪装。
“不过,我看当初把你赶出来,你倒算是因祸得福了。”
“现在有了太子的器重,还有独门独院,生活的挺好。”
裴范先无语凝噎。
但仔细想想也觉得没什么不可能。
裴二郎是个傻子,这本来就是个伪命题。记忆中的裴二郎,只是不爱说话,还喜欢把美貌的小婢女追的鸡飞狗跳,哇哇乱叫。
这根本不是傻子,就是个痴汉!
“我早就看出你不是一般人,当初还想替裴家留下你,谁知他们有眼无珠。”
东劵一房,目光短浅。近几十年来都没有走出一个有名望又有能力的大臣,原因就在这里。
“我万万没想到,你居然可以装傻这么多年。”
裴二郎比他年长两岁,自裴范先记事起,二郎就是傻兮兮的样子了。
裴二郎感叹道:“都是他们欺负人,我才不得已装傻。装的时间长了,也习惯了。”
裴二郎傻子的名号还是来自他爹。裴二郎的爹是个真正的傻子,在同等的世家圈子里,根本寻不到老婆。
靠着世家的蒙荫,终于混了一个官职,他爹人傻,当差处理朝政是不可能的,只在家里吃朝廷的俸禄。
自从得了官职,东劵房就一直给他张罗婚事,坚持了好几年,最后没有一家的女儿愿意。
好不容易听说,范阳卢氏家里有一个女儿,年纪相当,条件也合适,就是瞎了一只眼。
裴家大喜过望,立刻上门提亲。心想,我家的这个是傻子,你家的这个是瞎子。
不是正合适。
哪知,卢家一听说说亲的是裴二郎,立刻把那娘子内部消化了,许给了自家的表哥。
坚持了好几年,东劵房的人疲惫不堪,干脆把一个日常服侍二郎爹的婢女,提升为他的老婆。
帮他生下了二郎,二郎出生后不久,他爹也病去了,所以,东劵房的人先天就认为,二郎应该是个傻子。
他要是不傻,就不正常。
裴范先听着裴二郎讲述小时候的故事,突然想起了一个词。
二郎爹遭遇的事情,在现代不就是种猪吗!
种猪的任务就是孕育新生命,用完就可以扔了。
脑子是傻的,在仕途上也不可能再有进步,白吃朝廷俸禄,朝廷内部,从上到下都不想给他一个眼色。
除了产出几个后代,对于东劵房来说,二郎爹似乎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做贡献的地方了。
“没想到,你的处境比我也没好多少。”
两人相视而笑,忽然有种心心相惜之感。
裴二郎端起一盏茶,只是看,却没有喝。喝茶其实也是一种人生态度,有的人喜欢浓烈芬芳,有的人则钟爱清澈淡雅。
看到茶盏中并没有添加橘子末、桂皮粉,裴二郎满意的点点头。
清茶呷在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