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于秀兰的眼睛几乎就没怎么离开过窗外,所以,是她最先看到有一个“雪人”赶着“雪马”拉的“雪车”冲进了院子。车上白花花的特别瘆人,于秀兰当时就昏了过去。
鲍家上下一阵大乱……
…………
经过近半个月的调养,鲍青山的身体逐渐恢复了。然而,于秀兰却躺下了。
人的命是保住了,但是,生活怎么继续?牧点上的羊几乎全军覆没,当初买羊欠下的外债怎么偿还?曾经无忧无虑,如今是愁肠百结,如此之大的生活落差,一家人如何承受?
鲍石头的脑袋上比过去白了许多,不是落的雪,而是白头发。
“水再深鲸鱼不怕,山再高老虎不怕。长生天对我们老鲍家不待见,那我们就自己做出个样子出来,不要被吓倒!看谁还敢小瞧我们姓鲍的!”
鲍石头在给儿子鼓劲儿,也是为自己打气。
鲍青山坐在炕边儿,含着泪说:爸,都怪我,去年不该一下子整那些“草原细毛羊”,而且——把买草料的钱都挤占了……
“过,“谁都想把日子往好了过,你是好心啊,为了这个家……”
唐玉春把小孙子阿尔斯楞放在自己的腿上悠着,孩子却不睡觉,“啊啊”直叫。她擦了擦眼泪,说:咱们——确实是步子迈大了。人心不足蛇吞象,贪多嚼不烂啊。
“你说这些没味儿的话还有啥用?絮絮叨叨,能解决问题啊?”鲍石头训了唐玉春,并给她使眼色。
唐玉春没有发脾气,可能是没有理解鲍石头眼神里传递的意思,依然我行我素地说:秀兰病倒了,趴在炕上起不来,孩子的“口粮”彻底没了。我天天只能管着阿尔斯楞,整得手忙脚乱的,连锁柱和锁链我都照顾不了啦。我们啊,不能就让秀兰干在家靠啊,得去医院……
唐玉春不说了,并不是因为眼水模糊了双眼,而是说了——没有用。
鲍锁柱和鲍锁链特别乖,两人蜷缩地炕里的一角,四只眼睛一会儿看看爷爷、一会儿看看奶奶,一会儿又看看爸爸,一句话都不敢说。
“我出去张罗一圈儿,没张罗到钱。”鲍石头呆愣愣的,接着又说,“现在不是借钱的时候,谁家都没有留啥后手儿。”
唐玉春“哼”了一声,说:都知道咱家这种情况,躲还来不及呢。
鲍石头:你这人,总愿意把人家往坏处想。主要是这个情况,家家都得准备多进些草料,谁不留足“过河儿钱”?
鲍青山:爸——我说个事儿,你——别生气,别上火——
“说吧,啥啊?”
“咱们买‘草原细毛羊’时,不是借了不少钱嘛。有几份递过话儿来,准备——”
“正常。一场白灾,都缺钱啊,不能怪人家。当初借给咱们那是出于好心,这个恩不能忘。没事儿,青山,咱们家就是砸锅卖铁,卖房子卖地,都得把欠的饥荒还上……”鲍石头坚定地说。
…………
罕见的大雪,对城里居民生活的影响不大,除非就是出行时路滑一些而已。
孟国忠和刘萍的小日子过得舒心而优越。两人都有正式工作,虽然忙碌了一些,却很充实。每个月,至少有一个人的工资能一分不动地积攒下来。
有了一定的积蓄,心里就有了底,孟、刘两人才开始计划着生育了。
阳春三月,刘萍的肚子明显隆了起来。孟国忠天天都是笑着,满面春风,毫不掩饰地流露出即将当爸爸的骄傲,在单位也是,在家更是。那段时间,领导和同事们都夸赞刘国忠,说他工作比以前积极主动多了,领导安排的活儿保质保量地完成,同事们有事儿总会热情帮忙。
心情好,一切都好。
吃过晚饭,刘萍要去刷碗,被孟国忠轻轻拉住了。
“不用你,我来吧。你用凉水不行。”
刘萍:没那么娇气。你刷时也得用热水,要不刷不干净。
“放心吧,你去看电视吧。茶几上的苹果是我新洗的,都切成小块儿了。”
可能是“怀着”一颗童心的缘故吧,刘萍特别喜欢少儿节目。“鞠萍姐姐”主持的《七巧板》就是她的最爱,红楼市电视台的每一次转播,她都看得津津有味。
“鞠萍姐姐”柔美的、充满童趣的声音传来,孟国忠忍不住对刘萍说:刘萍喜欢鞠萍,也对啊。刘萍,既然这么喜欢看少儿节目,以后就能陪着儿子一起看吧,你俩就不能打仗了。
刘萍咬了一口苹果,扭过头来问:你咋断定怀的是儿子?
“我就是那么一说,泛泛的称呼。我可没那么封建,生男生女都一样。”
“你别心里想一套嘴上说一套。万一你要是像前两年电视里演的小品《超生游击队》那样,不生个男孩儿绝不罢休,那可不行。咱事先说好了,就这一个,不管是男是女,我肯定不会再生什么‘吐鲁番’‘北戴河’了!”
“放心吧,计划生育政策我比你懂。咱们上班的,必须严格执行。对了,等街上的雪再化一化,咱俩找个时间到医院去一趟,给你检查检查……”
刘萍一愣,问:检查啥?还真想看看男女啊?
孟国忠笑了,说:你开玩笑呢吧,这还能查?疯了吧?
刘萍笑而不答。
孟国忠:你别骗我啦。我就是想带你去检查一下,看看那啥——正不正……
《七巧板》节目结束了,刘萍站起身在客厅来回走动,轻轻哼唱着“悠悠岁月,欲说当年好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