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鸦雀无声,没有人愿意当出头鸟先开口。
众人都在等,在等谁先沉不住气。
言可梦从容的抚着手腕上的翠玉镯子,因为顾初月无事,只要她们三人口径一致,裴氏根本不能拿她们如何。
尤其事关言可嫣,祖母一向不喜这位大孙女,裴氏绝不敢将事情闹大,更何况还是如此败坏门风之事,一旦祖母知道,言可嫣少不了挨罚,更甚,会被赶出府邸。
言可梦心中笃定,面容上扬起一抹淡笑。
没人开口,裴氏便主动点人,“张夫人,刚刚未推开门时,你为何说初月在里面?”
张氏面如纸白,一下子从圈椅上滑落在地,哪还有半点趾高气昂的样子。
言可梦嘴角的淡笑一下子僵滞,张氏这是怎么了?
如此表现,岂不是让人觉得心虚?
张氏瘫坐在地上,绫罗绸缎染了灰尘,支支吾吾道:“这……这……”
裴氏厉声道:“张夫人这是什么意思,知而不答吗?”
言可梦怕张氏露馅,走过去拉着她的胳膊准备将她扶起,道:“母亲,云松少爷现在还昏迷不醒,张夫人许是因为担心儿子,这才久久无法回神,不如让女儿扶她下去休息休息,等张夫人精神好些了,再做询问?”
她这话说的得体,可裴氏怎么可能给她面子,当即道:“本宫同张夫人说话,你来插什么嘴?莫不是不想让本宫将今日这事查清楚?”
屋中立了不少丫鬟婆子,裴氏这话恍若巴掌一般打在言可梦脸上,无声胜有声。
言可梦紧咬下唇,辩解道:“母亲,梦儿不是这个意思?”
裴氏冷笑道:“不是这个意思就老实坐着,没问你的时候,就闭嘴。”
这些年温姨娘母女没少传播她苛待妾室庶女的坏话,今日,她不介意坐实这谣言。
“是。”
言可梦双手握拳,不敢反驳。
顾初月适时轻声道:“三小姐,大夫人明察秋毫,有些事,还是越早查清楚才好。”
“顾大小姐……说的是。”言可梦咬牙道。
她不明白,顾初月这个贱人到底要干什么!
既然自己没发生什么事,为何还要在这里推波助澜不依不饶?
到底是安的什么歹毒的心思!
裴氏暗叹了口气,于顾初月,今日,是白受了这无妄之灾。
当初,她知道府里这匹汗血宝马不少人都在盯着,好不容易寻个由头送了出去,正好还替母亲还了胭脂米的人情。
哪知嫣儿自此便记恨上了初月,竟还起了恶毒的心思。
只是,嫣儿自得病以来,做事耿直,哪里有这些弯绕心思,恐怕,背后有人撺掇,这才酿成今日的祸事。
想到这,裴氏阴冷的视线不留痕迹的扫过温氏母女,而后转向瘫坐在地上的张氏,道:“张夫人,本宫问你最后一次,你是说,还是不说,若是不说,本宫也无可奈何,只好报官了。”
张氏一听报官,慌张不已,她儿子已经准备科举多年,若是报官被查出来留了案底,还怎么考取功名利禄、光宗耀祖?
而且,若是传到府里去,老爷一定会趁机休了她,扶姨娘上位的,到时,那些小贱蹄子岂不是要骑到她头上撒尿?
不行!
这样的事情绝对不可以发生!
张氏眼神躲闪,容嬷嬷似有似无的暗示话语又如巨浪般颠覆了她的整个思路,一时间,她不知要如何回答,下意识的求救似的看向了温氏母女。
张氏害怕报官被查,也害怕和温氏母女统一口径得罪公主。
因为无论哪一条路,对她来讲,都是死路。
言可梦看向张氏,抚着玉镯子的手指忽然晃了晃,示意她装作不清楚,撇干净。
恰时——
“噔!”
裴氏将盖碗茶重重的放到案几上,视线落在张氏身上,“容嬷嬷,这茶怎么如此难喝?”
容嬷嬷道:“许是下人们疏忽了,不小心送了老茶来,老奴这就给您换一盏去。”
“嬷嬷,最近几日,那些奴才是越来越不识规矩了,好的不学却学些见风使舵的路子,张夫人母子是言国公府的亲戚,来者便是客,他们就是这么招待客人的吗?真是丢了我们言国公府的脸。”
容嬷嬷笑道:“公主说的对,这事说来都怪老奴,拨给张夫人院里伺候的都是些新来的丫鬟,都说识时务者为俊杰,那些小丫头初来乍到,自是不懂,这才乱了规矩,老奴等等便将她们打发出去。”
顾初月依旧捧着盖碗茶,热腾腾的雾气熏在她精致的面容上。
茶盏里飘着龙井茶叶,她刚刚尝了,是新茶。
不由哂笑,识时务者为俊杰,容嬷嬷,真是接的一手好话。
大夫人也真是疼爱这个闯祸无数的大女儿,如此费尽心机。
所有人的视线,都若有若无的落到张氏身上。
不知,她会做出什么反应,给出什么回答。
可,张氏也掌管后宅多年,一听,如何不明白?
撑地的胳膊一软,差点跌到地上。
一抬头,就对上容嬷嬷渗人的微笑。
干瘦的手交握在小腹前,手里攥着根玉簪。
轻轻一折,便断成两半。
有宽袖遮挡,正面看,自是看不见的。
可半瘫在地上的张氏,抬眼,就看见了。
断的如此干脆,就像张氏心里的弦一般,倏然崩裂。
裴氏没有那么多好耐性,皱眉道:“看来张夫人是不说啊,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