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初月点头,“对啊,想想祖母,想想祖母的身体。”
蓦的,一滴泪从安怡静的眼中滑落,她用帕子将脸上的泪水抹净,抬头一脸希望的看着顾初月,破涕道:“是啊,我还有祖母,还有祖母……”
顾初月搂住了安怡静,不由得也跟着红了眼睛。
走之前也不忘叮嘱:“要是安伯伯回来后,听了玉姨娘的话来找你麻烦,你就去找二表哥,他能护着你。”
安仲庭是都城守卫军的副统领,住在大院儿里鲜少回家,但是还有安仲逸啊,在顾初月的印象里,那人可是个老狐狸。
安怡静笑着点头,只是那张笑脸比哭还难看。
看着学士府渐行渐远的马车,安怡静轻声道:“我再也不会找别人了。”
她转身回府,却正好碰上要出府的安仲逸。
安怡静面色苍白,但依旧扯着嘴角弯了个弧度:“二哥哥。”
“这是怎么了?”
安仲逸皱眉,他这个妹妹一向端庄有礼,他还从未见过她这般面色。
“没什么,天色已晚,怡静就不耽误二哥哥时间了。”
说着,侧身就要进府。
安仲逸十岁起,便开始跟着东齐使节奔走各处部落小国,路途艰辛遥远,水陆交乘,少则几月,多则一年,鲜少回将军府一次,这次从梵域回来,是他待在都城最长的一次。
安怡静与他虽为兄妹,但因为在她年幼时就基本没怎么见到过这位二哥,所以并不亲昵,甚至有些生疏。
自从安老夫人病倒后,一直被保护在羽翼里的安怡静,才发现玉姨娘的嘴脸。
见祖母的身子一日比一日差,她曾经怨过所有人,大哥鲜少回家,二哥一年见不到一次,十四年了母亲都不愿见她一面。
但后来,她渐渐明白,只有她天真到愚蠢。
大哥和二哥这么努力发展仕途都是为了给祖母争气,唯有她,唯有她这般幸福的躲在祖母的羽翼下。
一直躲着。
父亲偏宠四哥,把大哥扔进军营里便不管不问,今日的都城守卫军副统领一职,是大哥用拳头和鲜血拼出来的。
二哥十岁便跟着使团,曾经也是锦衣玉食的小少爷,却要受那长途跋涉的艰辛苦。
唯有自己,金钗玉环、锦衣华服的在将军府心无所想的当大小姐,软弱到被一个妾室欺辱,软弱到护不了最爱自己的祖母。
祖母重病,她难辞其咎。
现在,她只恨自己。
“静儿,别怨祖母这么早,就把你嫁了。”
安仲逸拉住了妹妹的手臂。
“二哥哥,我不怨祖母。”安怡静红了眼睛。
安仲逸只有这么一个亲妹妹,说不疼她,那是假话。
他重重的叹了口气,一双平日里满载着笑容的狐狸眼里盛着悲凉:“终究是我回来晚了。”
安怡静笑着摇头,她抬头望向了身旁的二哥哥,红着眼睛,惨白着脸,嘴角却勾起了一抹极为灿烂的笑容。
这笑容与她周身悲伤的气息并不相搭,可她依旧这么笑着,过了好久,才说出了藏在自己心底的那几个字:
“是我才发现,自己早就长大了。”
月朗星稀,夜风瑟瑟,安仲逸依旧保持着刚刚的姿势,可身边却早已空无一人。
留在原地的,只有自己。
他勾着唇角,喝了一口自己原本要带给友人的酒。
烈酒入喉,火辣的烧灼感包绕着他的心脏,他眯着眼睛,一双好看的狐狸眸露着冷意。
“原本,你应该活的像顾初月那般肆意。”
这句话,不知是安仲逸在对自己说,还是没来得及同已经走了的安怡静说。
三个月,会发生多大的变化,又有谁说得准呢?
安仲逸又灌了自己一口烈酒,回头看了眼高高挂在大门之上的漆木牌匾,上面是用金墨写的三个大字——将军府。
他嗤笑一声,转身离去。
安泰虽然官降两级,被派去了边塞驻守,可皇帝念在安老夫人的情面上,依旧没有褫夺安泰的威猛大将军封号。
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安家现在是大不如前了。
老话都说这堂前飞燕,紫气东来,偏的将军府也是奇怪。
那时阳春三月,未见半只燕,连在空中飞过都不曾有,惹的不少丫鬟婆子背地里议论纷纷,说嫌逗笑。
将军府里但凡上了些年纪的婆子都瞧不起玉氏的做派,可奈何人家拿着掌家权,面上不敢闹,常常言:燕子有灵性,不入恶人家。
玉姨娘虽然手握掌家权,但到底是花楼里出来的女子,不认识几个字,只会念几句风花雪月的诗句来应付那些所谓诗人学子的客人,附庸风雅罢了,以至于自从拿到管家权后,她连账本都不会看。
将军府名下的庄家铺子得不到妥善打理,生意收成日渐衰退,年复一年的亏空。
安将军的俸禄有限,根本不够养活将军府一大家子的开销,生活水平直线下降。
但玉姨娘过惯了锦衣玉食、大手大脚的日子,眼看着自己的首饰泛旧,新衣未添,一怒之下便把将军府名下的庄子店铺都卖了。
从此,将军府坐吃山空的路,也就开始了。
玉姨娘每月都要打一套首饰,每季都要订上十几套新衣服,安若紫为能在贵女圈子中有一席之地,衣服首饰样样都在跟别人暗中攀比,少一件都要和玉姨娘苦闹。
眼瞧着卖庄子店铺的银钱也要用光了,玉姨娘便盯上了安将军正室夫人孟氏的嫁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