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泰进屋,却没见着人。
他掀开珠帘,这才见到坐在榻上的玉姨娘。
烛光下,玉姨娘保养得当的脸上苍白无色,唯有那鲜艳的丹唇和左半边脸上,已经看不出是指印的浅显印子。
安泰眯了眯眼睛,恨不得扑上去,只是他还没动,玉姨娘便扭着腰肢扑到了他的怀里,靠在那冷冰冰的半身铠甲上面。
“将军,奴家今日实在是……呜呜呜……”
玉姨娘捏着嗓子俏声哭着。
安泰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被哭化了,连忙安慰:“玉儿快别哭了,今天的事情确实是让你和紫儿受委屈了。”
玉姨娘咬唇抬头看向了安泰,哽咽着:“大小姐打奴家,奴家不敢有半句怨言,只是实在是为将军委屈,奴家一心一意的为将军府着想,大小姐嫁人定要开席设宴,奴家不过是想着挪用些安家的银子,为大小姐提前打算着。”
“可大小姐非但觉得,我是觊觎她的嫁妆,还打了奴家,她打了奴家,奴家不怕疼,可是,是将军把掌家权交给的奴家,大小姐这是在打将军的脸啊,呜呜呜……”
安泰又骂了几句“孽女”,又低头看着怀中人,对玉姨娘道:“快别哭了,我一早还要回军营,还是早些安置吧。”
说着,一把横抱起了玉姨娘。
“啊!”
玉姨娘假装惊呼一声,把脸埋在安泰怀里,继续问:“只是将军,那大小姐的嫁妆要作何处理啊?您看什么时候交给奴家?”
安泰皱眉:“朝阳侯府送来那么多聘礼,也够用许久的了,那孽女马上就要嫁走了,你再忍她两日。”
说着,就拉上了桃红色点金线绣大红牡丹帐幔。
玉姨娘低着头做害羞状,掩去面色上的狠厉。
…………
学士府明月苑。
夜空静谧,墨色如水,临近十五的月亮半掩在乌云后面,依旧挡不住华光高彩,盈盈一水间映着繁星点点。
老槐树依旧在簌簌的掉着枯叶,惊了池塘里沉睡的鱼儿,月影透过干枝末叶。
顾初月没有进屋,反而裹着厚厚的云菱锦绣暗纹柏翠镶貂毛披风,坐在了树下池边的亭子里。
毛绒绒的貂毛在脖颈处围了一圈,抵住了寒夜秋风,石墩子上也放了加厚的蜀锦四角垂如意结的棉垫。
她手中捧着鱼戏莲叶纹的青瓷碗,里面盛着满满的牛乳茶,刚刚熬好的,还冒着袅袅清香雾。
这时候,厢房的灯都已经熄了。
阿离立在一旁,小声道:“小姐,鱼出去找食儿了。”
顾初月捧起茶碗,沿边轻轻吹着热气,抿了一小口,乳茶入口,温热香甜,她这才悠悠道:“哪只鱼儿?”
阿离面色忿忿:“叫翠儿的,那日主动与我说,要为小姐收拾房屋,我以为她是个老实勤快的,没想到是为了窃取小姐的物件,真是可恨!”
翠儿?
院里丫鬟太多,贴身伺候的就珍珠她们三个,其她的顾初月没什么印象。
她又抿了一口乳茶,眸色如月,细声道:“找什么人去要食儿了?”
“侍卫长。”
侍卫?
顾初月掀了掀眸子,她记得那日,追赶她的几名大汉穿的就是顾府的侍卫服,但是那几人身材所差不多,矮胖如球,凶神恶煞,脸上带疤。
不符合学士府挑选侍卫定要身高七尺且匀称、面容素净的标准,且顾府作风严谨,侍卫服一向是辞退必收回,再做统一销毁,而顾府的侍卫名单她也看过,三年未换过新人了。
侍卫长啊……
“可有看清楚他们都干什么了?”
她这话一出口,阿离的脸瞬间就红成了苹果,支支吾吾道:“卿卿……卿卿我我,侍卫长还趁机……趁机摸了一把翠儿。”
顾初月刚喝进口中的乳茶差点没喷出来,现在的丫鬟侍卫偷情,都这么大胆的吗?
“小姐,人赃并获,要不要奴婢现在就把翠儿给揪出来?”阿离说着就开始撸袖子。
“再等等,先盯着她,别打草惊蛇。”
顾初月放下茶碗,小巧的鼻头被冻得通红,她翘着指尖捻起了落在黄花梨木桌上的槐叶,放在手心上,然后撅起小嘴呼的一下,将叶子吹落在地。
牛乳茶上飘着的热气渐少,她用嘴试了下温度,发现已经不那么烫了,便端起碗咕咚咕咚的都喝了,连沉在碗底的百果干也拿着金汤匙,舀了个干净。
一碗牛乳果干茶下肚,她觉得浑身暖洋洋的,打了个哈欠,“走吧,回去睡觉。”
她起身,在腿上堆了大半的披风散开,她还没来得及拢一拢,就一阵夜风袭来。
“啊切!”
顾初月被冻得一激灵,打了个喷嚏。
夜风瑟瑟,吹走了遮着月色的半面墨云,银色的光影洒落在青蓝色的琉璃瓦上,熠熠生辉。
屋顶之上,立着两道欣长的身影。
言闻一身着玄色修身云锦袍,绣着赤金飞鱼,外披交织绫缎双面大氅,通身含着华贵。
剑眉狭眸,满是阴翳之色,如那翱翔的猎鹰盯上了在跑的食物般,一股子的势在必得。
只是眉头轻蹙,略带担忧,薄唇紧紧的抿成了一条直线。
迎月而立,落了一身的银辉,却盖不住通身的戾气。
“怎么穿这般少?”他轻喃着。
他身后,站着被冻的直打哆嗦的金戈,只一身单薄的夜行衣。
双手搓着手臂,听到主子说话,颤声应道:“是啊主子,属下出来的匆忙,来不及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