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坐在床头,亲手给她削了个梨,说了些无关痛痒的话,只言片语中,隐约透露出古怪。
人不能缺水米太久,她最多昏迷了几日,母亲既然回来了,按理说府里也该挂白了,可一切都没有什么变化。
而母亲对父亲的缄默,让她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劲。
外面就响起一阵银铃般的轻笑声,晏欢听出了其中夹杂着的父亲的声音。
“奴家第一次见三小姐,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奴家……”
曹嬷嬷毫不掩饰脸上的不悦,紧锁眉头看向门口。
帘子一掀,一身松青色菖蒲纹杭绸直裰的父亲走了进来,阔别数月,他看起来似乎胖了许多。
再看见父亲身后跟着的那绯衣女子满面娇羞的笑,晏欢就差不多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比起之前,此时的父亲看上去精神抖擞,意气风发,他满面春风的笑着向女儿介绍:“这是你春荷姨娘。”
一个庶母罢了,难道还要她这个正室嫡出的小姐向她行礼?
那春荷姨娘一身素净打扮,和邵姨娘不同的是,那种洗净铅华的淳朴,玉质天成的清秀,加之年纪正当,身量出挑得丰腴,这身打扮让她多了几分少女的稚嫩。
真是好一个含苞待放!
晏欢凝眸打量着眼前这个十八芳华的少妇,眼底不由的浮上嘲讽之色。
前世今生,父亲都没有什么太大的造化,这不是没有缘故的。
这走了一个又来一个,他若是能把在女色上的功夫多均一些在正事上,这晏府的不至于如此乌烟瘴气,不成体统!
她看了一眼母亲,心情莫名。
母亲垂眸,捏着手中的小刀一言不发,似乎是在隐忍什么。
她若是再想指望母亲,就是真蠢了。
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母亲在闺阁中已经养就了软绵的性子,若没有毁家灭国的大变故,怕是改不了这副心性了。
她也忽然明白了,为何高门大户的嫡长女常被严苛要求,从明理到治家,都要自幼学起,就是为了养成能当一面的坚定心性,处事有条有理的手段,而这些都是母亲所没有的。
或许是对亲情的高估,让她放松警惕,觉得有将军府在,就没人能撼动他们,可经此一事,晏欢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她…要把母亲这一手好牌抓到自己手里,否则,她们只能一直处于被动。
春荷粉面微红,回头求助的看着晏仕贵。
曹嬷嬷看不下去了,她用着一种轻讽的口吻道:“春荷姨娘若是不知道这盛京拜见嫡房嫡女的规矩,不如先跟着老奴学学规矩,再来拜见也不迟。”
一听这话,春荷眼眶一红,咬着唇欲言又止,半晌才期期艾艾的开了口:“奴家生长乡野,冲撞了三小姐和大娘子,实在无颜面见,不如……”
她回头看着晏仕贵,强颜欢笑着:“不如主君让奴家住在外面吧,也免惹大娘子和小姐少爷们的眼!”
晏欢没有说话。
母亲若是处置不来,就尽管让父亲把人安置在府外,她无所谓,反正这府里的腌臜事也不缺这一桩两桩。
薛氏到底还是出声呵斥了春荷。
不过几句话,春荷一脸受教的听着,倒是父亲就跳了出来急巴巴的把人护在了身后。
“她初来乍到不知道京都这些规矩,慢慢来就是,她长兄为了救我而身亡,你对春荷还是客气些,别让亡者心寒。”
晏欢闭了闭眼,觉得耳边聒噪得紧。
心里却不由腹诽,难道报恩的法子除了收房就没了别的?若这春荷是个貌丑无颜的,父亲是不是还愿意为了“报恩”把人领回家。
答案不言而喻。
等父亲领着泫然欲泣却故作坚强的春荷姨娘一走,晏欢便一脸天真的冲母亲笑道:“方才那位春荷姨娘好漂亮,要是父亲身边再多些漂亮姨娘就好了,家里也能热闹许多。”
薛氏微愕,曹嬷嬷却把这话听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