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灯光下,晏欢算着自己如今囤起来的银子。
她不喜欢在细枝末节的地方去扣那么一点点银子,因而常在许多大宗的开支上,给林安“点拨”一通,同样的东西,往往能比之前低四五成的价。
她则像个小仓鼠似的,堂而皇之的把富余下来的银子收进了自己的荷包。
加上这次从父亲头上省下来的银子已经五千八百两了。
晏欢轻叹一口气,抱着钱匣子不由的弯起嘴角,照这样下去,再过个几年,自己手上也能有些款项了,要做些什么事就能容易些。
母亲的那些嫁妆铺子如今还有一大半由从将军府过来的人管着,她还太小,自然不能直接抓在手里。
从前,外祖母在了保母亲衣食无忧,日子舒坦,饶是知道薛氏不缺钱,也常常拿了她自己的私房出来贴补,母亲的私房银子会有多少呢?
晏欢暗暗的猜测着。
高嬷嬷在灯下做针线,云珠打了热水进来服侍晏欢洗漱,屋里静悄悄的,晏欢起身过去,抬手间不小心打翻了茶盏,茶水一下子全部倒在了账本上!
晏欢皱眉,一把抢了账本过来,高嬷嬷见状也急忙过来,吓得以为晏欢被烫着了,拉着好一通查看,云珠也跑了过来,手忙脚乱的收拾残局。
等到一通忙乱消停,铜盆的水已经凉了。
高嬷嬷就轻叹一口气,“咱们院儿里也该添人了,这彩珠降了二等,咱们屋里就只有一等丫鬟就只有云珠一个了。”
晏欢点点头,她虽是个不喜欢人来人往聒噪的,可瞧着今日这模样,再不添人也说不过去了。
她把这事儿交给了高嬷嬷去办,想到将军府,她不免提醒高嬷嬷:“不过是几个小丫鬟,我不希望惊动了外祖母她们。”
高嬷嬷闻言,立刻明白了这话的意思,连忙应是,心里却不由微惊。
罗氏那件事过去了这一年多,刚开始将军府还是隔三差五的往晏府跑,后来薛氏跟着老夫人礼佛以后,渐渐的就十多天来一趟,如今若没事,已经一个月来得了一趟了。
想到如今晏家主君已经被出京外放到了溧阳,高嬷嬷心下打鼓……瞧着这样子,莫非是将军府故意和晏府疏远?
她原本是老夫人给三小姐的人,如今三小姐有了自己的主意,且不愿意事事听从将军府的,她是不是也该早些有个明断了。
晏欢不知道高嬷嬷的心思,她拿了没看明白的书去了裴先生的院子。
年前她过生辰那天,因外祖母提了句女大避嫌,母亲就让人把垂花门前的倒座修葺了一番,把裴先生安置在了这里。
裴先生是个有风雅的人,给这不大的四方之地取名倚竹居。
倚竹居受位置所限,比不得后院宽敞,可饶是这一方之地,裴先生也打理得仅仅有条,门前种着几丛竹子,是从府里花园里移栽过来的金丝竹,没有南竹那样高大,却有种别样的美感。
她过去的时候,就看见裴先生坐在门前的石凳上埋着头摩挲着什么。
待走近些,才看清楚,原来是个石头。
她发现,裴先生似乎很喜欢一些奇奇怪怪的石头。
晏欢走到近前,裴君泽这才发现了她。
他不疾不徐的把手中石头放回石桌上的木匣里,淡笑着问晏欢可有什么事。
晏欢把书放在桌上,指了几处不太明白的地方,问裴先生:“这里说,人无癖不可与之交,我觉注疏有误。”
一听这话,裴君泽不由来了兴致,这句话原本是“人无癖不可与之交,以其无深情也,人无瑕不可与之交,以其无真气也”,这话常被一些文人雅士奉为交友自辩的圭臬,如今却叫一个小姑娘大言不讳的说了出来。
“书上说,癖好是对某种东西特别的爱好,这人一旦对一样东西产生了执念或者偏爱,就往往难免失去中肯,有失偏颇,就难免有偏见,如此一来,常见狭隘,先生以为呢?”
她望着裴君泽,一双眼睛星子般的忽闪忽闪。
晏欢今日穿了件样式简单,做工却十分精致的杏色春衫,她这年纪,穿这样的颜色本该是活泼可爱的,可偏偏被她穿出了一种沉稳的气质。
裴君泽听得有趣,知道她为何会这么认为了。
他指了“癖”这个字,温声解释道:“此处的癖不可以理解为癖好,泛意为爱好就是,一个人若是没有爱好,便生如朽木。”
说完又拿中庸举例,同她论证了几回,晏欢听得格外认真。
日升月落,转眼就到了端午。
母亲从静居寺回来,府里已经准备好了过节的东西。
她叫了晏欢到扶芳院问话。
“你父亲来信说,溧阳那边日子清俭,屋子也小,晏珍只能住在春荷姨娘的稍间里,因而常常吵闹不休,他不胜其烦。”
薛氏一边说着信里的内容,一边看着女儿的表情,心里有种莫名的情绪。
晏欢听说是为了这事儿,不以为然的点点头,本想说“您应该知道,若不是有您的体己银子贴补,父亲连如今这样的房子都住不上”,可想了想还是换了副委婉的口吻。
“父亲外放出京,溧阳本就是个好地方,外祖家帮着争过来,恐怕得罪了不少人,若是让人知道父亲过去胡吃海喝,安逸享乐,怕会成为别人攻诘外祖家的把柄。”
这么一说,薛氏果然信以为真。
她低声喃喃:“倒是你想得明白,我这就回你父亲的信,给他送去三百两银子吧,别的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