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枝清缠,罗帐灯昏。
上院扶芳院里,薛氏穿着雪缎绣杏花的寝衣,望着铜镜里的自己出神。
屋里,淡淡的香萦绕不散,檀嬷嬷进了屋,与之一起进屋的还有一阵凉风,她忙吩咐丫鬟如意道:“还不快些去关了窗,风都灌进屋子里了,当的什么差?”
曹嬷嬷很少这般疾言厉色的呵斥手底下的人,如意一个冷颤回过神来,一连声应是,转身去关了窗。
熄了两站灯,屋里一下就暗了下来,见薛氏还坐在那里,曹嬷嬷一边念叨着一边端了盏汤上前,“这如意如今也到了年纪,老奴看她近来当差是越发的疏漏了,倒不如早些打发了,领了新人进来,也好早些调教。”
说着把汤送上前,“夫人把参汤喝了吧。”
薛氏接过汤,神色恹恹的,抿了一口就放了碗,眉间微动,道:“都说辞旧迎新,世事如此,嬷嬷你看着办吧。”
“嗳。”曹嬷嬷应声,思忖着明日叫了牙婆来,又想到这还在正月里,便迟疑起来。
“今日这香好闻,是什么香?”
她惯用了暖玉香,今日这个她一闻就知道是换了。
曹嬷嬷抖了抖被子,扶着薛氏坐到了床沿,笑吟吟的道:“真是什么也瞒不过夫人,这是今日刚从将军府带回来的檀香,说是从天竺进来的,圣上赏下来的呢,有市无价!”
薛氏点头,闻着这香气,觉得心神都宁静了下来,曹嬷嬷便抽大迎枕,“夫人歇了吧。”
放了帐子,又听薛氏的声音低低响起:“欢姐儿还小,这府里事情多,你若是得空,便多盯着些酣春阁那边。”
一听酣春阁,檀嬷嬷心里就有了数,“老奴知道了,夫人放心。”
二更天的梆子声敲过,晏府里还未消停的,就只有江汀院了。
一场**方歇,女人的声音软的猫儿似的:“仕郎,婢妾服侍您去洗洗吧。”
晏仕贵一把将女人拉到怀里,“再让你服侍,今夜也别睡了。”
言罢抽身出去,“我洗洗就回来,明日还要去朝会。”说着打了个哈欠,去了屏风后洗漱。
一夜无梦,晏欢这一觉睡的十分踏实。
用早膳,却不见庞妈妈,晏欢一句话没有问,叫了丫鬟云珠给她梳头,去了正院扶芳院。
曹嬷嬷撩了帘子迎了出来,“这还倒着春寒,怎的也不知道三姑娘揣个汤婆子?”
说着又问彩珠:“庞妈妈呢,怎只有你们两个?”
彩珠支支吾吾半晌说不出一句有用的,云珠口齿伶俐,“庞妈妈早早的就出去了,也没说什么时候回来,我们也不知道。”
曹嬷嬷没有再说什么,抱着晏欢进了屋。
扑面而来的暖意一瞬间她包裹住,晏欢就看见,母亲穿了件海棠红的春衫,头上梳着圆髻,戴着个鎏金飞鸟的嵌宝花冠。
花心是形状不一却大小相近的黄宝石镶的,远远看去,栩栩如生,正是应了着春来的朝气蓬勃。
母亲难得的精心打扮了一番,晏欢少不得要多拍拍马屁,鼓励鼓励母亲了。
“真好看,娘亲穿这样的衣裳好像仙女。”
她眨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母亲,模样十分认真!
薛氏喜从心来,搂了女儿笑得欢畅,“今儿我们欢儿是不是偷偷吃糖了?”
晏欢也高兴,咯咯直笑,不遗余力的拍着马屁。
外面就响起丫鬟高声的通禀:“二姑娘给夫人请安了!”
屋里气氛一滞,曹嬷嬷和薛氏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
这二姑娘没事就装病,十日里有九日都是病着的,少有踏足扶芳院,薛氏不想和邵氏起冲突,也是睁只眼闭只眼的,不过是个孩子,能翻出什么风浪来。
不想今日倒是一反常态,薛氏登时想到先前丈夫说的话,不由的就起了几分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