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舒然如今所住的宫殿,在玉蓬殿后面的七星斋。
那是个坐落在山坡上的一处小殿宇,从前是夏日用来供后妃们乘凉闲叙的地方,但传闻昭始帝的云妃从山坡上摔落殒了命,故而这地界多被人说晦气,渐渐也就没人去了。
山坡不高,却野草丛生,很难寻见上山的路。
晚青摸黑好容易来到了七星斋门外,又被负责看守的侍卫拦住了去路。
这些侍卫都是穆婉逸的亲卫,是不会轻易为钱财所动的。
他们像是冷面门神,声音寡淡道:“这位小主还请回吧。此地不该是您逗留的地方。”
荷洛辩道:“我家主子是皇贵妃娘娘,你们这是什么态度?”
侍卫看也没看荷洛一眼,目光直勾勾看向前方,“便是皇上来,咱们也是一样的态度。”
知道从他们这儿讨不到好,晚青便放弃了从正门进去的想法。
奈何这七星斋余下的门窗都被封死,一时间进退维谷,想不出法子。
耳边不住传来嗡嗡声闹得晚青头疼,她只当是蝇子,随意挥手拨弄了两下,却听荷洛尖叫道:“小姐小心!是蜂子!”
荷洛眼疾手快,打掉了一个落在晚青肩头上准备下针的黄蜂,“好险......被这家伙叮咬可够小姐受疼了。”
晚青看着落在地上还在抽搐的黄蜂,抬眸环顾四下,见一不高不矮的树杈上正挂着一个蜂窝。
想起小时候,孤儿院的孩子在老师的带领组织一起去春游。
那时候山林里面就有许多蜜蜂,还有零零散散的蜂窝。
晚青那时候就掏过蜂窝,她一点儿也不怕这些小虫子,掏下来分给旁的小朋友吃蜂蜜,最后还被老师教训了一番。
想到这,晚青催促着荷洛道:“快,将你外衣脱给我。”
“小姐要奴婢外衣作甚?”
晚青隐晦一笑,没有回答荷洛的话,而是帮着她将外衣脱了下来。
她拿着荷洛的外衣,当着她的面抱着树干爬起了树。
此举吓坏了荷洛,连忙喊道:“小姐,您......”
“嘘!”晚青冲荷洛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别出声,小心将人给招惹来。”
只见晚青动作收敛,用荷洛的衣裳套在了蜂窝上,右手用力一折,便将蜂窝给卸了下来。
她纵身一跃跳回地面,小碎步朝正门跑去,而后将那蜂窝.......丢在了侍卫脚底下。
黄蜂受惊一拥而上,追着两名侍卫脑门叮咬。
再是铁骨铮铮的铁汉也受不了这样的‘折磨’,两名侍卫抱头鼠窜,便给晚青腾出了空子,趁机溜进了七星斋。
房间内,烛火昏暗。
顾舒然坐在烛火下,用左手动作熟练地纹绣着一方帕子。
她口中轻轻哼唱着动听的旋律。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靡靡。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二姐。”晚青唤她一声,打断了她的哼唱。
她回眸,眼底有几分不恍然,“青儿?”
晚青快两步走到她身前,细细打量着她,“几日不见,二姐清瘦不少。”
顾舒然眼眶红涩,泫然欲泣。她牵起晚青的手,抿唇摇头,“我原以为此生都没有能再见到你的时候了......却又为何要入宫来?”
晚青与顾舒然并肩而坐,言简意赅向她讲明了自己再度入宫的过程。
顾舒然听罢叹道:“你若属意他,哪里在乎他是不是痴傻?总归是好事。”
“二姐呢?”晚青看着顾舒然隆起更高一些的小腹,“一切都好?”
顾舒然苦笑,懒抬眼皮看着冷清的四下,“罢了。她总不至于叫我日子过不下去。”
“二姐你别怕,如今我回来了,我定不会让她伤着你。”
“保全自己才是最重要的。为今,我只盼着我这一胎可以诞育男儿。若是个女孩,只怕她不会这么轻易放过我们母女俩......”
晚青沉声道:“我和爹爹商议过,会暗地里帮扶秋秋独揽皇权。只要逼走了穆婉逸,姐姐就什么都不用怕了。”
对于晚青方才说的话,顾舒然最好奇的还是她对于穆弈秋的称呼。
“秋秋?”顾舒然猝然发笑,“是何时有这样亲昵的称呼的?”
何时?
晚青也不知道是何时。
方才想到了,便叫了。直到顾舒然问出来,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好似是第一次这样称呼穆弈秋。
晚青被顾舒然盯得脸有些发红,她别过脸去,语气强硬却难掩娇羞道:“不过是顺嘴那么一叫罢了,没有旁的意思。”
顾舒然含笑看她,心底有说不出的羡慕。
她也想拥有这样的人生呐。
她也想遇见一个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人,哪怕他并不优秀,哪怕往后的日子会过得清贫困苦,可那又如何?
这世上最幸福的事,不就是时时刻刻有人牵绊吗?
想到这些,不知怎地,顾舒然脑海中闪过一张既陌生又熟悉的面孔。
穆佩勋。
这个于她而言不过听过几次的名字,不知何时刻在了她的心底。
她只要想起那日初相遇的场景,想起穆佩勋对着她露出略显狷狂的笑,她就莫名的羞涩。
她红着脸,晚青问她在想什么,她只是含笑摇头。
笑里有几分苦涩。
又在幻想什么呢?
她这个人,她这一生,终究是过不了自己如愿的日子了。
因着晚青是偷偷跑来看望顾舒然,未免侍卫反应过来惊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