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朕死后,谥号要上‘灵’,称‘灵皇’。”
太子震惊道:“这怎么可以?父皇功绩盖世,直追祖皇和祖父。莫说文武,便是其他几个大谥也能用。”
“不必了。朕荒唐一世,从跟他相见开始,这一世尽是荒唐。”
“但父皇开辟文道,启蒙诸天,又有拨乱反正之功……”
景皇很不理解。怎么就荒唐了?别说父皇,就算那位,他对大昆神朝的功绩也是数一数二的。他的确对那人有恨,想着废掉他的封号。但否认二人几百年的功业,这是不是太过了?
“那些事,都是跟他一起干的。朕不屑以此称功,朕要彻底跟他断了瓜葛。伟业名誉皆是过往云烟。真正是朕干的,不就是这两百年来的长生求道?
“朕毁誉参半,纵然因为前半生的功绩而得善谥,也少不了被后人非议。索性自己给自己定一个灵皇。
“正好,朕重开仙道,立灵神法,喜好鬼神道仙之术,用这个字最恰当不过。
“这……也算给那些朝臣一个交代。这两百年来,朕荒殆朝政,倒也委屈他们这些忠臣了。”
……
一桩桩记忆涌入灵心太子体内,让他的灵体越发固化。
“这就是他垂死之时,对长生的不甘与妄念,也是鬼帝最核心的执念。”
不论是多么英武盖世的强者,在死前,感受生命力的一点点流失,终究会冒出遗憾,涌现不甘。
而这份执念,正是长生鬼帝诞生的起源。以灵皇的执念为本,融合千年来无数强者的执念,最终有了鬼帝。
鬼帝既是灵皇的分灵,却又不仅仅是灵皇的力量。他包容象征着死者对长生的执念。
“所以,纵使灵皇本尊亲临,也无法销毁他。”
望着空中激荡的两道剑芒,灵心太子恍然:“唯一之策,就是让这份记忆回归其本体,使其自我毁灭?”
鬼帝寄托众生对长生的痴想,以及灵皇生前的种种怨念。可眼下的鬼帝理智冷静,看不到半点被执念所困,智慧跌落的现象。
无疑,他把那部分足以影响思考,足以让他化作疯狂怨灵的记忆斩掉并封印起来。
以此,保持本我的清明。
灵心太子目光在身边的记忆碎片中游走,寻找灵皇怨念最深的记忆。
……
太子搀扶着昆瑄走上帝座,望着空荡荡的大殿,老者忽然道:”皇儿,为父再教你一件事。”
“作为皇者,注定一世孤独。”
“从你成为神皇的那一刻,就要把自己的心抹杀。不要对任何人动感情,也不要相信任何人。”
“父皇是怕我遇到‘他’这样的人吗。”
“你不会遇见了。”
“他和朕的关系,是任何人都比不了,也无法替代的。”
“从小,我们俩一起长大。一起对抗女帝时代的一百五十年,一起走过哥哥统治的一百五十年。”
“我们携手建立自己的时代,转眼都快五百年了。”
“在朕的人生中,处处都是他的痕迹。而他的人生里,每一段经历都铭刻着朕的影子。”
“我们俩纠缠一生,看着对方从一个落齿小儿成长为擎天立地的伟男子。又看着对方垂垂老矣。”
“这样的人,你去哪里找?”
是啊,这样的人我没有。
景皇回忆自己身边的所有人。他惊讶的发现,自己这二百年的生活中,甚至连一个交心的人都不存在。
那几个表兄弟亦或者身边的伴读亲随,自己不曾相信任何人。
“父皇,对您而言,‘他’到底是什么?”
老者痴痴望着殿外玉阶。
“纵然恨了他一辈子,但也不得不承认。从小到大,他是对我最好的人。比哥哥对我更好。
“但在他心里,家族是他永远无法割舍的责任。为了颛孙氏,我们吵过过,争斗过。到头来……
“我更要用自己的死,逼他舍掉家族,选择昆吾氏延续气数。”
“就是这个!”
灵心太子触及这段追忆时,内心不住翻滚。
哪怕没有记忆,他也不自觉念出当年灵皇心底曾经默默立下的誓。
“若这个世界存在来世,愿我们各自安好,永不相见。”
正因为纠缠数百年的情,才有最终无尽绵延的恨。
灵心太子融合这一段记忆,化作虹光飞入天空,投向万鬼至尊体内。
第一分灵对灵心太子的出现毫不意外。对他融合鬼帝记忆,并进一步与鬼帝融合,也不意外。
望着万鬼至尊,小皇子摇动火树银花,轻声道:“从你当年吞噬灵心太子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这一日,灵心收回你抛却的记忆,再度与你融合。而这,就是你的败北。”
恨!怨!憎!
随着记忆的复苏,鬼帝对高阳王的恨意再也压制不住。
哪怕此刻正处于和昆烈角力的关键时刻。他的理性也无法压制本能的疯狂。
擎天立地的盘古魔像抛弃昆烈,直冲上颛阳所在。
“小子,以后颛孙氏的未来就靠你们了。”
高阳王从颛阳体内走出,望着面目狰狞的万鬼至尊,引爆自己的帝灵级灵神。
纯粹的颛孙神性化作太阳在空中爆炸。如同夜空最璀璨的烟花,迎向冲过来的幽冥盘古。
轰隆——
太阳撞入漆黑的身体。
那没有实质,宛如幽夜般的无限之躯内迸发璀璨夺目的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