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下了几天的大雪又停了,程云淓带着弟妹们又晃到店面里,想看看定做的双座童车做的如何了。远远地看到一位年轻的妇人牵着一个也就比小鱼儿大上一点的孩童,挎着一个空篮子,从街前一路敲着门往这边走来。每敲一户的门,她便在门边垂着头站着,等门里的主人出来说两句话,又垂着头行个礼,接着去敲下一户的门。
一路敲过来,篮子里还是空的。
年轻妇人穿着单薄,那小女童的衣着也没怎么厚实,踏着街边厚厚的白雪,冷的发抖。
走到离甜水店不远,那小女童怕是冷得不行了,年轻妇人便将她抱了起来,用单薄的外衣裹在怀里。
“麻婶,”她冻僵的脸上挂着羞涩而卑微的笑容,轻声问道,“今日可有缝补浆洗的活计赏给奴家?”
还未等麻婶回答,程云淓马上大声说道:“有的!娘子会做鞋子吗?”
那年轻妇人几乎绝望的双眸立刻惊喜地放出光来:“奴家会做鞋子。小娘子要做甚样子?奴家都会做。”
“那快进来吧。”程云淓瞥着她怀中那小女童脚上一双百纳的旧鞋,虽然沾满了雪泥,也穿了一段时日,却做得针脚细密,底也纳得厚实,这年轻妇人应该是个手上有功夫的。
麻婶很显然认得这个妇人,既然二娘发了话,她脱下手套,拉着母女二人便进了店门,一路让进了灶火烧得旺旺的厨房。
“多谢麻婶。”那妇人感激地躬身行礼。
麻婶摇摇手,指着程云淓,示意她谢谢自家二娘。
那妇人连忙将怀中的小女童放了下来,冲着程云淓行了一个礼,怀着希望细声细气地说道:“多谢小娘子。奴娘家姓罗,耶娘唤奴家罗大娘,就住在后街小巷内。麻婶知道奴家以缝补浆洗为生,缝衣做鞋再不会偷工减料的。”
麻婶在旁边点点头,眼里闪过一丝犹豫及惶恐的光芒,似乎觉得二娘和小郎是不是会嫌弃自家手笨做不好衣裤鞋子。
“大娘阿姐先歇歇,喝口热汤水暖一暖。”程云淓说着,示意麻婶给罗大娘和女童倒碗热水,趁着那妇人去给女童整理衣服的空,凑到麻婶身边,拉着她的手说道:“婶婶别多心,二娘看这妇人带着女儿从街头到街尾都不曾讨到活计,饥寒交迫的,便让她来做鞋子棉衣,让她用劳动换些粮食衣物,好能活过这个冬天。”
麻婶听了连忙点头,拉着程云淓的小手摇了摇,面上也有感激之色。待她端着一碗热水过来的时候,程云淓见到那小女童的眼睛一直盯着在旁边坐在小板凳上安静地吃着奥利奥的小鱼儿。
“来,乖宝,喝点热水吃个饼干吧。”程云淓拿出一块奥利奥逗着小女孩,但那小女孩竟像是没有听见一般,还是盯着小鱼儿手中的饼干一眨不眨地看着,不自觉地咽着口水,显然是饿急了,也馋得不行。
“小娘子不要见怪,奴家女儿听不见说话。”罗大娘接过热水,一手揽住女儿,又是惶恐,又是心酸地细声说道。
“哦……”程云淓恍然,不由得连连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呢。”然后走上前把饼干塞到小女童手中,“乖宝,吃吧!”
小女童吃惊地看着手中的饼干,抬头看看程云淓,又看看自己的娘亲,瘦小的脸上显出又惊又喜的笑容。
“这怎么好?不可如此,不可如此!”罗大娘惊慌地拿过饼干,塞回给程云淓,生怕拿了饼干便不再给自己活计了。
小女童被娘亲夺走了饼干,看了看空着的小手,委屈极了,眼泪在眼眶中转着,却又不敢哭。想是以前受过不少的欺负,被人数次夺走过手中的食物,只敢抽噎两下,自己偷偷地擦了把眼睛。
“没事没事,就是给妹妹吃的。”程云淓笑着说道。
小鱼儿在旁边安静地看着几个大人,从小板凳上站了起来,将手中吃了一半的奥利奥递到了那女童嘴边,小声音说道:“吃。”
“看,妹妹都说,让小姐姐吃呢。”程云淓笑着说道,将手中的奥利奥掰开,一个女娃拿了一半。
小女童拿到了两半的奥利奥,一手拿了一半,先是惊讶地左右看看,抬起头来看着娘亲,发现娘亲也轻轻点头,便又是害羞又是惊喜地笑了,马上回过身攀着娘亲的胳膊,将手中的奥利奥伸到娘亲嘴边让她吃。罗大娘眼中湿湿的,做势咬了一点点,握着女儿的小手微笑着说道:“阿柒乖,阿柒自己吃吧。”
小女童便安心下来,幸福地笑着看着小鱼儿,用力地点了点头表示感谢,又被罗大娘压着头,谢了程云淓,这才一小口一小口小心地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