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征左右看了看,不自觉地向着柴房的方向走了几步,一时间又觉得这种窥探非常地可耻,犹犹豫豫地停下了脚步,只能看到阿梁拖出一个带小轮子的深蓝色的篮子,篮子的一端有一个长长的把手可以拖着,他又颠颠地把这个篮子拖到小厢房门口,迈着腿跨进门,问:“阿淓阿姐,要几个土豆呀?”
秦征长眉一皱,土豆又是什么?
这不过一天两夜,这吃的穿得用的,都是秦征以前所不曾见过的,那粥里的颗粒雪白饱满的大米、精细白净的面粉、都一样粗细长短或者扭成各种小圈圈的汤饼,还有那“煲仔饭”里的“腊肠”、酸甜可口的“番茄炒鸡蛋”、冬日里不可能出现的新鲜翠绿的蔬菜、甘甜的橙子和苹果、味道醇香,五花三层的“东坡肉”、那雪白精致的碗碟、弟弟妹妹们爱不释手的印着色彩斑斓漂亮图案的分格小盘子小杯子、放一夜水依旧是温的奇怪的杯子、身上穿着的轻飘飘却可以御寒的大氅、精巧的“拉链”、毛茸茸却柔软有弹性的“高领羊绒衫”…..还有他们每个人脚下穿的靴子,不说那质地厚实又防寒的鞋底吧,竟然还分了左右脚呢!
这个看上去只有七八岁的小娘子,从死人堆里扒出来几个孤儿,一个人忙里忙外照顾着三个弟弟妹妹和一个伤势严重的自己,是怎么做到的?是怎么弄到这些食物和衣服用品的?是怎么弄到这吃了不过两天就退烧的药丸的?
秦征把手中的鹰哨用力捏了捏,忽然想起小时曾在阿耶的书房里翻到一些奇志怪谈的杂文,里面有许多鬼神妖怪的小故事,不是狐狸精化作少女迷惑书生,就是女鬼幻化成人吸取过路人的阳气……难道说她竟然是妖怪?或者说,她本来就已经……不然怎会逃出尸骨坑?
这一切都是幻象吗?自己是中了她的幻术吗?她给自己吃的那些药丸,是不是石头土粒?还是……自己本来就已经死了,现在不过是在阴间,还未喝孟婆汤……
一阵寒风吹过,秦征一抖,胳膊上寒毛“唰”地一声,根根竖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僵硬着脖子缓缓转过身,看着不知何时走到自己面前的程小娘子正扬起头冲自己微笑,头皮一阵发麻。
“你站在雪地里不冷吗?”程云淓笑眯眯地问道。
程云淓觉得自己有点矮,跟秦征小帅哥说话得仰起头。虽然没有太阳,但地面的白雪和天空阴云连在一起反着阴沉的白光,照的她的眼睛睁不开,只能眯起眼睛,看着秦征背着光阴影下苍白的脸。
这青春期的男孩子就是爱逞能,在大冷天里敞着羽绒服,额头上竟然有一圈细细密密的小汗珠,刚才一个人站在树下也不知道想什么,迷迷蒙蒙的,喊他进来吃早饭连喊几声都没听到。
“你怎么啦?是不是伤口又疼了?”程云淓走上前一步,赶紧把羽绒服的拉链踮起脚尖给秦征拉到下巴下面,仔细地左右观察了一下他的脸色,决定等下进去就再给他测个体温,明明早起已经不发烧了呀?
秦征怔怔地看着她,感觉到她微凉的小手费力地在他额头上摸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眼睛一瞥,看到她脚下有一圈淡淡的影子,又感受到身体上伤口的疼痛,不由得抚了抚狂跳的胸口,应该不是女鬼吧,虽然没太阳,但有影子呢……难道是狐狸精?可是,又不能看她有没有尾巴……
程云淓莫名其妙地看着秦征的脸色变换,不知他在想些什么,低头看到他手里拿着的哨子,就搭讪着问:“这是什么呀?我看你一直在吹它,是哨子吗?可是,怎么没有声音呢?”
秦征一时不知该怎么跟她解释。
程云淓脑子转的非常快,想起小时候看过一部霓虹的电视剧叫《犬笛》,训犬的笛子吹起来人类也是听不到声音的,可村里那几条土狗并没有吠叫和躁动啊,更没有闻声而来,所以,这黑色的哨子应该不是召唤狗狗的。
程云淓不禁疑惑地问道:“这哨子是只有你能听到,我们都听不到吗?”她想着刚才秦征边吹边往天上看,不由得也手搭凉棚抬头看天,嘴里碎碎念地自言自语,“是在召唤鸽子吗?可是鸽哨应该有声音呀?难道说真的是在召唤神龙?”
秦征:“......”
“这是鹰哨,”秦征说道,“用来红鹰传讯。”
“红鹰传讯?是用来召唤你们部队里......是召唤你们戍边卫的救兵吗?”
秦征微微一笑,淡淡说道:“是,也不是。”
“嗯?”程云淓挑眉看他。
秦征却没有回答,只是又将鹰哨放在嘴边,悠悠地吹了一口长气。
程云淓依旧手搭凉棚抬头望天左看右看,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阿姐,你们在看什么呀?”阿梁含了满嘴的食物,腮帮子鼓鼓着,扒着门板拉长声音问。
仿佛在回应他的疑问一般,一声清啸忽然远远地响起。
“什么声音?”程云淓有点兴奋,踮起脚使劲仰起头。
秦征努起双唇,勉力又吹了一声。
又是一声清啸。
在寒冷的清晨,那啸声清晰而嘹亮,由远及近,呼啸而来,惊空遏云一般。
一抬头,只见阴沉的天空中,一个红色的身影,伴着这清冷嘹亮的啸声,如离弦之箭一般,朝着他们的小院疾速地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