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高神情落寞地离开了女婿阎乐的住处,兀自乘着马车向自己的丞相府而去。
坐在马车前驾车的人,依旧是那个须发皆白的老翁。
行走在咸阳的青石长街上,他的心里五味杂陈。
一路上,赵高想了很多很多……
他想到了自己的凄惨身世,想到自己当初为了出人头地,而没日没夜地刻苦研习大秦律法。
他还想到了当初在沙丘,自己主张的那次政变。
正是那次政变,让现在的二世胡亥,从扶苏手里夺取了皇位,顺利登上了大秦皇帝的宝座。
也正是从那时起,自己一路平步青云,逐渐成为了这天下最有权力的人。
可惜,现在的这一切似乎都要毁掉了。
赵高的心里极度不甘,他恨这些反贼,也恨那个李战天。
这些反贼要夺取自己辛辛苦苦经营了大半辈子,好不容易才得来的这一切。
而那个所谓的驸马李战天,则是要搞什么清君侧。
清君侧?笑话!
明眼人谁看不出来,这是冲着我来的?
坐在马车里,赵高的手攥得紧紧的,几乎要将自己的手掌掐出血来。
他太不甘了,自己历经万难得来的这一切,为什么要被这些该死的人毁于一旦?
马车依旧不疾不徐地向前走着,车轱辘碾压在青石铺就的街道上,发出有节奏的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车夫“吁”了一声,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下一刻,车外传来了老车夫那熟悉的声音。
“相爷,到了。”
老车夫的嘴里还是只说了四个字,跟以往没有什么两样。
不过,此时的这位大秦丞相的心情,却跟以往大不相同。
下了马车,赵高在门口家仆恭恭敬敬的目光注视下走进了自己的府邸。
临进门时,他不知自己为何竟然鬼使神差地,给了那个为自己开门的家仆几枚铜钱。
家仆受宠若惊地躬着身子看着赵高,口中连连道谢。
此时此刻,他才发现,自己好像从来没给下人什么赏赐。
赵高看了看家仆,随即抬脚踏进了府中。
亭台楼榭,雕梁画栋,一草一木,望着院子里熟悉的一切,赵高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定定地站在院子里看了很久,他的口中喃喃自语:“这座府宅确实不错,不知道今后还能不能再住下去?”
说完这些,赵高长长叹了一口气。
沉默了数息,他突然脚步匆匆,向府邸的西北角走去。
辗转经过数道暗门,赵高独自一人来到了一处位于地下的所在。
虽然是在地下,但这里却是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放眼望去,到处是奇珍异宝,硕大的珍珠、剔透的玛瑙、鲜艳的珊瑚、以及在外人看来极为珍贵夜明珠撒得遍地都是。
踏进这里的赵高,脸上顿时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闭上眼睛,深深呼吸着这里的气息,他的脑子里浮现出了一副无比美妙的场景。
在这里,他就是绝对的主宰,所有的人都是他的奴仆。
这里的一切都属于他,只要他愿意,抬手之间,便可以夺去任何人的性命。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慢慢睁开了眼睛。
下一秒,他的眼神完全被墙上挂着的一件东西所吸引。
赵高的眼珠子死死地瞪着那东西,目光中充满了狂热。
他颤抖着双手走上前去,带着无限崇拜地将那东西给取了下来。
这是一件黑色绸缎的云纹龙袍,比胡亥穿的那一身,做工还要精致,华美。
赵高的脸上带着无比的庄重之色,将这件龙袍穿在了身上。
做完这些,他郑重其事地踱步至一面巨大的铜镜前,仔细地将身上的龙袍反反复复整理了又整理。
终于,或许是觉得再无任何的不妥,赵高对着镜子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下一刻,他走到一面墙壁前,抬手握住了一方青铜兽耳尊。
轻轻一旋转,墙壁上又现出了一道暗格。
带着得意的微笑,赵高将手伸进了暗格之中。
下一刻,他便从里面掏出了一只金黄色娟帛裹着的方方正正的物件。
双手托住这物件,赵高转身小心翼翼地将它放在了一张青案之上。
深深吸了一口气,他颤抖着双手,眼神炙热地抚摸着此物,良久之后,才一层层地将它慢慢打开。
当金色的娟帛完全褪去,一块剔透莹润的美玉,出现在了赵高的眼前。
这块美玉,呈玉螭虎纽之状,其形巧夺天工,其势大气磅礴,正是象征着至高无上权力的大秦国玺。
赵高自秦始皇时,便兼着掌玺之职,这方皇玺他不知道用过多少次。
不过,如此仔细地端详着这件代表着大秦绝对皇权的物事,如今还是第一次。
这块玉玺,在他的眼里,简直就是这天底下最美好的东西。
赵高的眼睛里满是狂热,而且那种狂热愈发浓郁。
终于,他遏制不住自己胸中的的澎湃心潮。
他高高托举着这尊大秦王朝的玉玺,厉声叫道:“寡人在此,尔等还不快来跪拜?”
那声音在外人听来是那么的尖利而刺耳,毫无半点九五至尊的霸气。
不过,此时的赵高却沉醉于其中,不能自拔。
这种感觉太过美好了,美好得让人即便明知是在做梦,也愿意沉浸在梦里久一点。
不过,是梦总会醒,不管这个梦有多么的美妙,多么的让人沉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