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听闻,这宫中的女人各个心机叵测,最擅勾心斗角,没想到您才入宫一天就被摆了一道!”
这话着实刻薄,听在陆初容的耳朵里还带着深深的嫌弃。
她是陆家的九姑娘,明明是个庶女,却被送入宫中选秀。
说话的丫鬟叫妙思,不过跟别家姑娘的丫鬟比起来,她像是个祖宗。
如今冰雪消融,才过春分,正是乍暖还寒的时节,她同其他秀女一样,经过层层遴选,入了大辰帝宫的锦兰轩,等着让一国之君相看。
与她同住的是一位林姑娘,姑且叫她林三吧,因为她自我介绍的时候,那名字着实佶屈,不大好记。
林三有一支八宝金簪,戴在头上璀璨如华,瞧上一眼便知价值不菲,充斥着铜臭之味。
不知是那金簪太重,还是林三的头油太厚,簪子竟从她发上滑落在地,好巧不巧,被她陆初容一脚踩断!
于是,珍珠玛瑙、碧玉珊瑚便稀里哗啦掉了一地。
林三当场就哭了,叫嚷着:“你赔!你赔!你给我赔!”
别说赔一只八宝金簪,就是赔一只金簪,她陆九都囊中羞涩,心想着服个软道个歉?
实在不行,磕个头?
没等她跪下呢,妙思这祖宗就理直气壮的出场了:“赔你就是!不就是一根簪子吗!”
“使不得使不得,”她赶紧给妙思挤眉弄眼,传达中心思想:我没钱啊……
没想到,林三却不依不饶:“一根簪子?我告诉你,这是一根你赔不起的簪子!”
陆初容大胆提问:“让赔的是你,说不赔不起的也是你,我,到底该不该赔啊?”
林三捧着那根金簪,像捧着自己稀碎的小心肝,双手直哆嗦:“这是家父找国手大师傅打的!本是让我拜见陛下时戴的!那大师傅打完这簪子就一命呜呼了!你说!你怎么赔!”
“你别整这些没用的!”想必妙思跟在爹身边,做惯了祖宗,十分豪迈:“大不了让我们姑娘赔你双倍的银子,双倍不成就四倍,四倍不成就十倍!”
没当过祖宗的陆九姑娘两眼一翻,险些当场厥过去。
她到底造了什么孽,带了这么一个挥金如土的丫鬟入宫,真当你主子跟其他秀女一样,背后有着金山银山呐?
但显然林三也不是缺钱的主儿,妙思的话摆明是在羞辱她,气的她一把将簪子扔向陆初容,趁其躲避的空档就扑了上来,死命拉拽她的发髻。
“贱人!你就是想害我落选!”
陆初容大骇,秀女要具备打架技能吗?没人告诉过她啊!
来不及多想,二人便扭打在一处,双方的丫鬟见大事不妙,赶紧拉人。
撕扯间,林三一头撞上门框,额头破皮,当场就出血了。
只听“啊——”的一声,这姑娘嚎的整个锦兰轩都惊动了。
“完了,”妙思把陆初容从地上扶起来:“你中计了,她这是在故意陷害你呢,想让你没法参加明天的选秀。”
表面上吃亏的是林三,断了簪子不说,还破了相,选秀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但皇宫是什么地方啊,一个个都是千年的狐狸成的精,作为‘加害’林三的罪魁祸首——陆初容才是那个最大的倒霉蛋。
从初选开始,她就因姿容绝色引来许多妒嫉,人前背后给她使绊子的人不要太多。
所以妙思的怀疑也不无道理,如果只是牺牲一个林三,就能带走本届秀女中最大一匹黑马,那也相当值了。
此刻林三还在哭,管事嬷嬷不敢自专,派人去请德妃,当今陛下后宫无主,德妃便掌管六宫。
等人的空档,陆初容仔细回忆了一下事件的起因和经过,忍不住磨起了后槽牙:“刚才你让我跟她服个软不就行了,哪还有后面这些事!”
妙思却摸着下巴,一脸严肃:“就算你跪下磕头,林三也不会放过你!都说后宫的女人有心机,没想到秀女的觉悟就已经这么高了!”
“……”
德妃到时太医正在给林三包扎伤口,身体上的创伤是次要的,无缘选秀的心头伤才是无法治愈的!
“请德妃娘娘替臣女做主!”林三扑到德妃面前,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锦兰轩内的秀女都跪了一地,作为当事人的陆初容则跪在最前面。
进宫之前她是做过功课的,知道德妃是顺安帝后宫最得宠的妃嫔,自去年入宫,还没有子嗣的她便连升两级,这在以前的大辰后宫是绝无仅有的先例。
“好了,身上还带着伤呢,不要哭了。”德妃的语气带着上位者的刚柔并济,从容在首位落座。
陆初容悄悄抬头看了德妃一眼,鹅蛋脸,柳叶眉,是个品貌端庄的大美人。
穿着一件窄腰绣错枝梅的小袄,纤纤玉手正捧着一个暖手炉,年纪不大,做派却十分老成。
冷不丁和她四目相对,德妃心下大震,眼底满是惊艳之色。
陆九赶紧将头垂下,妙思在她耳边发出一声冷哼:“想害你的人,很有可能就是这位。”
德妃?难道怕她日后争宠?
此时此刻,她真想说一句,您大可不必!
就我这样还争宠呢?能活到寿终正寝就谢天谢地了!
德妃收回目光的同时,也抓紧了手心的暖炉,转而问管事嬷嬷:“到底发生何事?选入宫中的秀女合该知书达理温柔贤惠才对,怎就打起来了?”
管事嬷嬷向德妃一五一十的汇报了来龙去脉,并多看了陆初容几眼,像是意有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