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随他的时候曾经毫不保留地拼命过么?我所听说的,都是你又犯了错,被关了禁闭,你违反了种种规定,你没有完成他给你的任务……就是他出海去寻找圣人蒂耶鲁的时候,他让你和塔兰纳一起戍守塞利斯塔拉,你也总是偷懒!而我跟随了他那么长的时间,比你久得多……我拼却了性命,我不惜流血受伤,我努力想要达成他希望的一切,我从来就没有犯过任何错误……”她那张平时总是线条略显僵硬的面容上,此刻那些和芬丹如出一辙的严肃无情的神色无影无踪,只有纵横的泪水,在她脸上流成两条小河。
“你还问我为什么要一再针对你?我又有什么理由不针对你?你让他破了太多的例,让他付出了太多代价,你让他变得不再是原来的那个人——”
安雯的猛烈情感爆发令我惊异了一瞬,我愣愣地盯着她泪流满面地对我咆哮的模样,忽然心中一软,原先那些对她的隐隐防备与戒慎,忽而消失得无影无踪。
为什么?你还在口口声声问我为什么?呵,安雯,其实,你问我的问题,我也很想知道答案呢。
魔王派我来引诱艾罗兰的大英雄芬丹,我九死一生才终于达成了任务,可是,我也想知道,我全无职业媚姬的天分,也没有经过任何魅惑的专业训练,我究竟是在什么时候,用了何种手段,才能够达成魔王的任务呢。
我还想知道,芬丹对于擅自惊扰万树之母伯莱世嘉安眠的后果,又知道多少呢。在艾罗兰,不可能有人比他知道得更多,那么他又是为什么要不顾一切地保留黛蕾尔的这具躯体,尽管他心里也清楚,耶泽蓓丝很有可能不会再回来?
……难道说,虽然这个游戏的编剧让我当了炮灰路人甲,但是在这个穿越的脚本里,我终于,也获得了女主角才配拥有的,金手指?!
某种难言的情绪忽然一拥而上,挤拥在我胸口,令我几乎难以呼吸视听。我突然忘却了伪装出精灵们具有的美好优雅礼仪,我粗鲁地一下用力拨开安雯的身躯,拎起酒红色长裙的衣摆,头也不回地向通往国会大厅的那道长长的阶梯奔了过去。
我在国会的长廊里毫无形象披头散发地狂奔,跑过了一间间房间和厅堂,里面的人潮仍未完全散去,可是,到处都没有芬丹的踪影。
他已经连续三天没有一点空闲时间理我了,不过今天我决定要跟他好好谈一谈。
我终于在他平时办公的那座小小的偏厅里捉住了他嗄行母梗加兰。
我不由分说地揪住加兰的一条手臂,语气很急迫地追问:“芬丹大人上哪里去了?”
加兰一贯对我就不太看得上,不论我是精灵游侠黛蕾尔还是黑暗精灵伊拉娅。
他死板板地答道:“你找他有事?”
我收紧了抓住他手臂的那只魔爪,“当然!你知道他去了哪里么?我必须马上找到他,事关重大……”
加兰虽然对我观感很一般,但是我眼下可是堂堂的精灵游侠,他也不能太为难我,否则岂不是太不和谐了么。他冷冷甩开我的爪子,道:“芬丹大人刚刚结束今天的议事,晚间也没有其它的日程安排,若是他不在议事大厅里的话,多半就已经回自己的房间了吧。”
我很没诚意地丢下一句“谢谢啊!”,就回头往走廊里冲去。
我奔过国会那株大树上搭建着的曲折反复的栈道,一口气冲到芬丹的房间门前。那扇房门紧闭着,窗子里透出隐约的昏暗光线。
我在他的房门前紧急刹车,方才的一通狂奔让我心跳过速,披头散发,呼吸急促。我抚着自己的心口,想要让自己平静下来再推门进去,然而这个时候,房门却无声无息地自己打开了。
我吓了一跳,眼前却忽然飞速闪过一幕似曾相识的情景。
似乎很久很久以前,我也是这样,深夜归来,经过他房门外。他的房门同样是这样无声无息地自动打开,一室黑暗里,他端坐在房间另一端的木椅上,桌上展开着一张海图。在夜的暗影里,他的手肘支在椅子的扶手上,双手交握在胸前,指尖略有一丝不耐似的轻叩着,半隐在暗影里的神情模糊难辨。
面对几乎同样的场景,我的头皮一瞬间都发麻了。我战战兢兢站直了身子,理顺了呼吸,才举步走了进去。
房门在我身后悄然合拢。我站在门边,很久都没有动。
芬丹的脚下骤然向后一蹬,那把木椅的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尖锐的吱吱声。然后他的脚下一顿,身形微动——于是他的坐姿就又转成了正对我的方向。
他微微支高了双肘,交握的双手抬到自己的下颌附近,右手的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轻叩着自己的左手手背,淡淡出声问道:“你找我有事?”
他和颜悦色的语调和他此刻看似闲适、实则紧绷着的身姿,恰成奇妙的对照,使得这间树屋里的气氛一瞬间充满了莫名的张力。
我顿了一顿,千言万语,一时间竟不知从何说起。
芬丹等了片刻,也许是不见我发言,他的眉心略略疑惑地蹙起,问道:“为什么不说话?嗯?”
我张了张嘴,然而我平时的伶牙俐齿此刻突然全部都消失,我最后只干巴巴地说出来一句话:“西莱纳女神的审判,究竟是什么?”
芬丹沉默了一瞬。在一室黑暗中,我只能借着窗外照进屋里的微弱月光,看到他那双格外幽深而明亮的眸子。他眼眸里似有一线微光跳动了几下,很快又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