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向来在人前不显露山水的湮离族,在穿衣装扮上如此繁杂又亮眼,当真改变了凌若先前对他们的认知。
当然,注意力也并未都被华服吸引。
那两人正在交谈——
主母反复的挥摆着衣袖,懒懒的说道,“依我看,契府那边也不靠谱呐。”
闻言,同坐一侧的男子顿了片刻,气愤异常道,“何止是契府不靠谱,这计划一开始就有问题!”
长叹一口气后,语气稍作舒缓,“可是那有如何,如今我们上了贼船,又不是说走就能走的了,也只能尽量处理他们的那堆烂摊子,省着祸及己身。”
“真不是我说,那丫头莫名其妙要出岛,现在又突然回来。司家那边估计心里都毛了吧。”
“夫人,你也别说风凉话。凌若那丫头知道的太多,对咱们也不是好事。”
听闻此言,陆家主母冷哼一声,“嘁,依我看,直接杀了完事,省着操心呢。”
“唉……莫要意气用事。冥岛存在一日,这八个柱族之间就还得面上过得去。”
“你啊,做事总是这般谨小慎微,就是磨叽。若是不尽早控制住她,以后早晚是个祸害。到时候,可别怪我今日没有提醒!”
“族长,主母,二位也不必着急上火。”
怎么还有第三个人的声音?凌若忽然心惊,小心翼翼的又拿开其中一片青瓦,好让视野更加广阔。
果不其然,在正厅前的两侧木椅中,最边角的位置坐着一位女子。
让凌若感到诧异的并不是她那副饱经风霜的容颜,而是身上的衣服。
浅霜色衣袍,是契家的服饰。
虽然心中早已认定这几个柱族之间有所勾结,可是还是有些好奇为何契家的人会出现在陆家府邸。
而且,这位妇人的侧颜,看着如此面熟,有点像……
契桃?!
想起契桃,忽然想起此人曾提及她的身世,祖辈有外族之血,加之又是女子,很不受族中待见。
可是现在又是几个意思?
凌若感到目眩神迷,厅内的这位妇人莫不是契桃的生母。如果没记错,她应当是契家与巫家的后代,怎么跑到陆家来?
其中的复杂,真不是她这个外人能理解的。
见状,脑海中回荡起契桃昔日信誓旦旦的保证——“凌若姐姐放心,我是不会害你的。”
当时只当笑言并未往心里去,何况她也不需要一个后辈保护。
如今却忽然感悟颇深。
有的话,如果不说便不会多做要求,更不会计较。
可是一旦说出,听者人永远比说者更在意。而且会偷偷的在心中比较。
没有食言还好,若是食言……
想到这里,凌若不由苦笑。一开始她就没有指望此人待她特殊,或许只是逢场作戏罢了。
可如今看到契桃的生母,竟然有一种跑去质问的冲动。去质问她,在你的柱族面前,你的母亲面前,那句话还说得出口吗?说出的话做的了数吗?
“主人…”
“别担心,只是随便想想,没有听进心里。”
下面的人还在交谈,凌若必须聚精会神,不能错漏任何信息。
“怎么,你家公子可有捷报?”
主母回的一脸不屑,尤其是在“公子”二字咬的极重,生怕妇人听不到似的。
凌若借着屋顶细缝偷看,诸多细节瞧不清楚。但是她能明显感觉到妇人的不悦,却又只能憋着。
“契府的人已经在转移了,那些不服从者已被斩杀。剩下的人,九成都是继任者的拥护者。至于巫家那边,愚妇还在劝说…”
闻言,陆家族长微微颔首。过了会,朝着妇人缓声提醒道,“时不待我,加快吧。”
“诶哟,现在还怜香惜玉呢?光是加快速度怎么足够,如今都火烧眉毛了,还在这慢声慢语的劝说。真不是我说你,好歹是巫家的人,怎么一点分量都没有。”
打蛇打七寸,主母这话恰是戳到妇人痛处,忍着眼泪低吼了一句,“主母!”
“怎么,我说的不对吗?虽说这话说的是直白了些,也都是事实。与其在那觉得委屈,不如趁此机会站稳地位。此事过后,现在的冥岛格局大变,究竟想为王还是为奴,自己掂量。”
“愚妇,知晓了。”
“夫人,既然也知未来格局大洗,彼此也都客气些。”
主母不傻,知道族长话里的意思,心里仍是不屑,便冷哼一声。
原来当日在契府宅院中看到的尸体,是那些誓死拥护冥岛的忠诚者,就这样血洒黄土,真是令人惋惜。
可是更多的是对契木杀人不眨眼、连同族血亲都要残害的作法。
“至于方才族长与主母提及的凌若丫头,有司家那位的‘锢灵’压制,现在应该什么都想不起来。待将几个柱族控制住,她们梦魂一族也不远了。”
妇人的语气阴狠,让人难以想象是契桃的母亲,更难以想象前一刻还自卑有仇,下一刻就如此凶残。
转念一想,也不奇怪。
自小就只能在夹缝中生存的人,任何事情都会以生存危险。一旦面临得失,就会毫不犹豫的放弃“身外之物”,而只考虑自身利益。
如有阻挡者,除掉。
契桃之母尚是如此,那么契桃呢?
别人的事情与她无关,不能总是随意听到几句,就忍不住代入其中。
何况现在也无暇估计他人,梦魂一族面临危机。
“主人别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