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街的深处窜出三五骑马的巡夜士卒,马镫锃锃发亮,对着我们三个呵斥道:“御道一带不许逗留,否则枷刑伺候。”
“你这小毛子说什么呢,你爷爷我都不认识。”兰七果然是醉了,做生意的他,无论贩夫走卒抑或皇亲国戚一视同仁地笑脸相迎,从来不会说这样不着边际的蠢话。“本老爷是兰太守的七弟,这是宇文家的五公子,还有这——这——”他指着我,舌头打搅,就是说不出来,我看着都着急。
“出来了。
“醉鬼。”这群人自然听不懂什么兰太守,五公子。这些瀛洲人耳熟能详的字眼,换不来他们的尊重,倒是惹得一阵耻笑,这是陵州,而非瀛洲。
“宇文大人,你也在?”为首的士兵大约认出了独立暗处,一语不发的宇文赞,其他几人也慌忙下马。
“送友人回家,诸位请自便吧。”宇文赞换得另一幅严肃认真的面孔说道,我隐隐感觉他在努力控制自己的醉态。
“需要小的们帮忙么?”
“不必了。”
“是是,宇文大人,更深露重,您保重。”士卒们诚惶诚恐迅速撤离。我知道现在这两人闹到天上,都没人来管了。
“这儿是陵州城。”兰七望着远去的马匹,无可奈何似乎已经认命地说道,一下子瘫坐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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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榕树庵已经月上中天,心中十分过意不去,然而却又无可奈何,不安的我学一学那个贾岛的僧敲月下门吧。
然而门没有上闩,一推即开,给我留了门,我侧身从门缝进入,不远处榕树下站着雕塑一般的宇文赞还有不住乱晃的兰七,我冲着他俩招招手,示意一切安好。
关好门,院内漆黑,唯有月光沉沉,我蹑手蹑脚进入我的卧房,却听得一声轻咳,回头,不知何时师太已经站在了我的身后,手提一盏琉璃夜明灯,衣裾轻动,晚风轻轻送来淡淡的沉香味,沁人心脾。
“师太,我回来晚了,我遇到自己的族人还有堂哥。虽然我身在青螺坊,但并不是那等没轻没重的人。”我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解释这么多,我一向不惧人言,怎么倒向这位素昧平生的尼姑说一堆废话,我也醉了?
“我只是有些担心,所以一直不曾去睡。”语气淡淡的,却让人感到和煦“既然是亲人重逢,真是替你感到高兴。”
“嗯,我堂哥送我回来的。师太,打搅您休息了。”我有些歉然。
“我作息不定,很多时候熬夜念经打坐也不觉累。”说话的时候,窗户里传来静修老尼响亮的呼噜声,一声接一声,声声不息。
我和师太心有灵犀般地相视一笑。
“去吧,早些歇息。”好温柔,比阿娘还要温柔的语调,是疾风骤雨般的鸠老太婆的另一个极端。
若是男人,若是有品位的男人,一定能够识别这样的女子是发自内心的温婉与善良。这样的女子长伴青灯古佛,无人问津。叶娘子、赵安安那般的,却是前呼后拥,一呼百诺。奇怪的世道,大约有品位的男子也是凡尘中的珍品吧。
这一夜,我五味杂陈,却又异常安定地睡去。第二天醒来,我明显感觉到一切都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