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是毒药,吃完瞬间殒命。
若如此——
我捏紧手下的怪石,已经感觉不到尖锐,心一横,准备冲过去。
却被刚刚那三个同我斗草的女孩拉住了胳膊。
“逞能吗,也不看看什么场合?”
“你过去,只会让陈王殿下更惨。”
“不懂事的乡土丫头。”
素昧平生的人在我面前死去,我都无法袖手当看客,何况是初雩先生。
然而我还没有挣脱这三个女孩的生拉硬拽,初雩先生已经仰面将手中药丸吞下。
蓬儿被两个侍卫钳制着,嘴上塞着布团,只能拼命摇头,呜呜地叫着。
人群依旧无动于衷。
接下来的一幕更让我瞠目结舌,自诩见过的世面在真实残酷的生活面前简直不堪一击。
初雩先生渐渐力不能支,倒地全身痉挛,好似单衣薄衫身处数九寒天一般。
他的头怪异地摇动,面容扭曲到狰狞。
“这到底是什么药啊?”
我承认自己是乡土丫头,迄今为止我所理解的恶毒无非是村妇恶语相向或是蛮夫之间的打打杀杀。
多年过去,我回忆起这一幕,才知道真正的恶毒大约是胜利者对失败者经年累月的摧折挫磨。
“房中之药。”三个女孩中的一个简明扼要地告诉我。
!!!
房中之药语焉不详,就因为隐晦,我瞬间明白了。
这是哪里?唐国贵胄齐集的皇家别院。
这儿应该是高贵的、雅洁的、体仁恤民的。
哑然失声的高冠博带的读书人难道没有读过孔孟之学,难道不知道何为君子之风。
众目睽睽之下,为何要逼着自己的亲弟弟吃春药,何其恶毒,何其可怕,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这时一个侍者恶意地随手抓住一个侍女,撕掉衣衫,推到初雩先生身上,那**的侍女迫于皇威,不敢反抗。
失声的人群中,好几个人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淫笑,我感到胃里火辣辣的,嗓子里似有想吐却又吐不出的梗阻。
远远地听得脚步声匆匆,不远处闻讯赶来的是玉容郡主,她在侍者的簇拥下上了白玉桥,人未到亭中,声音先响起,众人将目光移到她身上。
“陛下,吉时沐浴方能心通神意,祓禊消灾。这马上都到未时三刻,醮坛、青藤纸、符书,玉容都已经备好,若再不去,神灵可要不开心了。”她笑意融融,高高的发髻插着一只赤金祥鸟展翅欲飞。
我不信神,虽然爱听神话故事,或许这皇帝过了爱听故事的年纪,但却对神灵深信不疑。
皇帝走过初雩先生身边,眼神是厌恶阴鸷的。
他的离开带走了几十尊“雕塑”,蓬儿推开了那个吓得颤抖的侍女,抱着初雩先生,大声嚎哭。
三个女孩子也相继离开。
没人了,留下自生自灭的初雩先生。
我跑上石桥,腿发抖,嘴唇不住地哆嗦,我感觉到冷,虽然今日阳光正好。
我差不多是跌跌撞撞扑到了初雩先生身边,他依旧哆嗦着,面无血色,嘴唇乌紫,脸上是淡淡的青紫擦痕,额上沁着一层汗珠。
我用手绢为他拭额上的汗,他微微睁眼,咬牙几乎用尽力气粗鲁地推开了我。
蓬儿举着一双泪目看着我。
我为自己感到委屈,更为初雩先生感到伤心,锲而不舍地跪在地上抓着他的胳膊想把他扶起来。
他虽看着单薄,但到底是男子,加上我手打哆嗦,根本使不上劲儿。
一袭红影闪到我的眼前,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她迅速扫了我一眼,我心领神会和她一起合力扶起了初雩先生。
娇柔的眼睛中尽是哀伤,噙着点点泪花。
是青螺坊老板娘叶师师。
没有人拦我们,更没有人施以援助,我们远远绕过滨江苑人声鼎沸之处,凭着一股子倔强硬是一人架着初雩先生的一只胳膊,连拖带拽将他扶上了叶娘子的红罗双驾马车上。
蓬儿和车夫坐着外面,他一直啜泣,乱了方寸。
我和叶娘子带着昏沉沉的初雩先生坐在车内。
虽然他神志不清,但却无比艰难无比厌恶地拧着眉头地告诫我俩离他远些。
“去医馆?”我看了一眼叶娘子,问道。
“没有郎中敢会为他诊疗。”
但抱着试试看的心情,我们沿路问了几家医馆。本来和蔼热情的郎中一见到车中是初雩先生,头摇得像拨浪鼓,好似躲避瘟神一般。
“不行不行,我看你们还是另请高明。”
“不敢不敢,老夫尚有妻儿老小,诸位见谅。”
几番折腾下来,初雩先生汗流如注,牙齿打颤,接近昏迷,再也无力告诫我俩离他远些。
“怎么办呀?”我试了试先生的额头,烫似火烧。
“去青螺坊,用冰水泡着。”
他明明是畏寒的表征为何要用冰水泡,可是虽然打哆嗦,但额头却又是滚烫。
又冷又热,用冰水泡,这出于何道理?
“以前也是这样做的。”叶娘子看出了我的疑惑,补了一句。
原来皇帝不是头一次折磨他,我的心头好似生生压过一只沉重的石碾。
“不能去青螺坊,我有办法。”我看着叶娘子,斩钉截铁地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