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许久,皇甫胤的气息才渐渐恢复平稳:“宋幕,把蜜饯给朕。”
宋幕见此连忙上前将蜜饯呈了上去。
皇甫胤将蜜饯含在嘴里,过了一会儿,才冷冷地出声道:“那女人开得药可真是比太医院那帮子太医苦上百倍。”
当今陛下怕苦,这是除了宋幕以及那已逝的锦华公主才知的秘密。
“良药苦口,和瑞郡主开的药却是真的有用的,陛下的头疾也有所减轻。”宋幕轻声说道。
“是啊,不是一个大夫的人都能开出药缓解朕的头疾,而太医院的那帮太医却看不出个所以然来。”说着,皇甫胤冷哼一声,猩红未褪的眼角陡然泄出锐利寒意:“既如此,那帮废物也不必留着了。”
“是”宋幕低低地应了一声。
皇甫胤没有再看他,自顾自地从一片狼藉的地上拾起一张画纸,那是一幅未成的美人赏春图,画上美人身姿颀长,云髻高耸,宫裙曳地,周遭花团锦簇,淡墨细细绘就了美人形廓优美的脸型,但遗憾的是,本该赋予美人神采的眉眼鼻口,却是一片空白。
自陛下登基以来,便经常在这寝宫内殿中绘着同一位美人,只是画中的美人从来都是无面的。
有好事的宫人看到后,便在底下暗暗猜测那无面美人的身份。
流言传到陛下耳朵里后,便直接将那几个爱嚼舌根的宫人杖杀,至此天子画中的无面美人在宫闱之中便成了一个禁忌,无人再敢提。
宋幕心中暗叹,斯人已逝,又如何能重现那人眉目的风采?
突然,他眉间一动,开口道:“宋幕。”
“在”
“传朕旨意,宣和瑞郡主高元蔻入宫。”冷玉般的手指摩挲着纸上的一面空白,脑海中浮现出的,是一张完全不同的面容,和那面容上那一双和梦中人太过相似的眼睛。
宋幕抿了抿唇,随即立马应下了旨意,心中却连连叹息。
“郡主,二少爷他……”东儿回想起高元旭刚才离开秋水苑时的可怕脸色,心有余悸地看向一脸淡然的皇甫毓。
“我和他摊牌了。”皇甫毓看向东儿,说道。
东儿秀眉微蹙:“郡主,您就不怕二少爷对您做些什么吗?”
“我就等着他做些什么。”皇甫毓微笑着,笑意却不达眼底,
看着皇甫毓那双幽邃得宛若深渊的眸子,东儿心中暗惊,连忙垂下眼不敢再看。
“好了,我昨夜也没睡个好觉,我先歇会儿,午膳先不用了。”皇甫毓略带些困意地朝东儿说道。
东儿连忙弓身:“是,奴婢去外头替您守着。”说完,她便转身退出了屋子。
皇甫毓回到屋内,许是一夜未眠的缘故,整个人困乏得很,脑袋昏昏沉沉,一上榻后便觉得莫名的寒意侵上了身子。
她将毛毡下意识地往上拉了一些,紧紧裹住毛毡蜷缩起身子,没一会儿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陷入昏睡中的皇甫毓并不知晓,自己已染上了风寒,并因着自己的病,引来了天大的人物。
太极殿内
“怎么样,人到了吗?”坐在案前的皇甫胤没有抬头,执着笔轻轻掠过,笔尖上沾上青瓷画碟中的一点浅红,染在了画上美人的身侧盛放的牡丹花瓣之上。
“陛下,和瑞郡主她……”宋幕面带迟疑,然后跪下身:“郜国公的人说,郡主她不巧身染风寒,不能入宫了。”
笔尖陡然一顿,他蓦地抬起头,凤眸之中掠过暗色:“风寒?”
“正是,郡主体弱,又是冬日,怕是受了寒。”宋幕低声解释道。
皇甫胤重新低下头,看着纸上那一点晕染开的红色,眼底深得探不出情绪。
“伺候郡主的婢女说,郡主本在小憩,陛下宣她入宫的旨意到的时候便进屋去唤,却怎么也唤不醒,探了她的额头滚烫,这才发现郡主病了。”
以为皇甫胤心生不满,宋幕连忙解释道,还一边小心翼翼地觑着他的神色,揣摩着他的心情。
“宋幕,去备一辆马车,朕今日要出宫拜访郜国公。”
皇甫胤放下画笔,淡淡地出声道。
“陛下?”宋幕惊得合不拢嘴,以为自己刚刚听到的是错觉。
“朕不想说第二遍。”说完,他从案前站起身,直直地跨进内殿。
拜访郜国公?明着是见郜国公,实则是放心不下那病了的小郡主罢。
想着,宋幕看了眼内殿,心中不知该是喜还是忧。
也不知道那小郡主与锦华公主有那几分的相似而入了陛下的眼,究竟是她的福气,还是她的劫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