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卿的猜测一点也没有错。
这一家子中的老叟是前任屋主的门房,季正当年买下这宅子的时候,前任屋主一家举家回乡,这老叟一家原本也是要离京的,但因为一些事要耽搁两个月,又不想多花银子去找住处,这才求了季正,想在这宅子里多住两个月。
季正同意了。
这宅子买下来之后,还要好好修葺一番才会送到季卿的手里,这中间差不多也需要几个月的时间,让这老叟多留两个月也不是什么大事。
但谁都没想到的是,这宅子才修葺好了,季卿都还没看过一眼,季家就出事了,自然也就没人通知这老叟离开了。
而这老叟,最初时是独自一人住在门房的,季家出事之后的一段时间,见着主家一直没来人,就大着胆子将老妻也接了过来同住,后来又将儿子儿媳孙子也接了过来,一家子更是连回乡下老家的念头都打消了。
对于这些,一家子也不是不心虚的。
所以,听季卿这样说起,这一家子都目光躲闪,却是再不敢说别的什么了。
季卿一看就知道自己说中了,又淡淡地道:“一人一月一两银子的月钱?冬青,你说说看,咱们府上的门房一月有多少月钱?”
冬青冷哼一声:“夫人,咱们府上门房的月钱是五钱银子,就这都是夫人您体恤下人,门房上的老丁头哪个月发月钱的时候不说上一句夫人仁慈?”
冬青说得也不错。
就拿贺府来说,府里的下人倒也不是没人能拿到一两的月钱,就比如忍冬和冬青,她们是季卿身边的大丫鬟,一月的月钱是二两,再下面的二等丫鬟是一两,至于洒扫的小丫鬟和婆子们,月钱都只得几钱银子。
而做门房,除了记性好、会认人之外,倒也不需要什么本事,月钱确实不高。
不过,大户人家的门房整日里迎来送往的,总少不了拿到主子们的赏钱,这就另说了。
那中年妇人开口就说他们一家五口都要一两的月钱,这还真是狮子大开口。
“听到了吗?”季卿道,“你们一家子是五口人,不过我父亲当初可只要的一个门房,按着一月五钱的月例,十年也不过六十两,且不说月钱多少,只说你们一家子竟敢搬到内院的厢房去住,冲着这一点,我就算将你们杖毙了也没人会说什么。”
季卿明明是以着极为平静的语气说着这些话的,但听在那一家子的耳中,却是让他们从头凉到了底。
“你们倒是不妨猜猜看,杖毙了你们一家子,我能花到六百两银子吗?”季卿道。
先前贪婪的一家子,这会儿就跟鹌鹑一样,再不敢多言一句。
虽然季卿没明说,但他们都听出来了,季卿这分明是在问,他们一家子的五条命,能值得了六百两银子吗?
要知道,仆婢本就是主家的私人财产,就算主家杖毙了仆婢,顶多也就是在官府出点银子也就能了事了,除此之外都不用付出任何代价。
那中年妇人先前也是见着季卿好说话,以为季卿是个面皮薄的,不会与他们撕破脸,这才想在季卿这里多捞点银子,又哪里能想到,季卿几句话就能说到他们一家的命能值几个钱这上面来呢?
就如季卿所言,就算他们一家子都被季卿杖毙了,也真用不着六百两。
到这时,这一家子是真的怕了。
中年男子惧怕之余,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扬声道:“这位夫人,您不能私自处置我们,我们没有卖身于贵府,我们一家都是良民!”
许是因为这件事而看到了希望,中年男子的声音越来越大,到最后甚至显得极为尖锐。
中年妇人连忙道:“对对对,我们一家并未卖身!”
当初老叟只是求了季正在这宅子里多呆两个月,季正还给了他半年的月钱呢,他们一家子确实不是季家的仆婢。
一边说,一家子心里都松了口气。
他们都觉得,既然他们一家不是眼前这位夫人家中的仆婢,那这位夫人就没办法处置他们了吧,就算要马上搬离这宅子,总也好过被人杖毙。
老妪也连连道:“这位夫人,是我们一家错了,不该住了厢房,也不该生了贪念,夫人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我们这一回吧,我们马上就搬,马上就搬!”
老叟也跟着点头。
一家子都眼含期待地看着季卿。
这时,他们可不敢想再从季卿这里拿好处了。
季卿目光落在这一家子的身上,“先前让你们走你们不乐意,现在想走可就没那么容易了,既然你们一家子都不是我季……都不是我家的仆婢,那这十年,你们住在这宅子里,租金又要如何算?”
租金?
一家子都傻眼了。
三进的宅子,又是在这样的地段,不知道有多抢手,真要租的话,一年的租金怎么也不会少于两百两,十年……
卖了他们一家子都给不起啊!
扑通!
扑通!
……
一连串的“扑通”声响起,一家五口都齐齐跪地。
“夫人,您就饶了我们吧,是我们该死,竟然生了那样的念头,可租金,我们真的拿不出来啊……”
“夫人,您大人有大量……”
“求夫人饶了我们吧……”
又是哭又是求的,那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样子,可与先前的贪婪大相径庭。
忍冬和冬青看得心里别提有多快意了。
让这一家子不识好歹,还狮子大开口,就该这样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