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贺章说完这段往事,季卿面色有些古怪:“你叫平安?”
贺章默默回视季卿。
他叫平安,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吗?
乳名本就代表了长辈对小辈的祝福,长辈希望他平平安安的,这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吗?
季卿无言。
好吧,这个乳名其实也并没有什么不妥,她只是没想到,看起来并不好亲近的贺章,竟然有这样一个接地气的乳名。
不过……
她自己的乳名,是贺章取的,知道此事之后,季卿的心情一时有些难以形容。
就好像,在原来的基础上,她和贺章之间,又有了更深刻的联系一般。
贺章也深深看着季卿。
那时的小贺章只有四岁而已,他并不懂大人们那心照不宣的笑容里有着什么样的含义,但因为给那个小团子起了乳名,小小的他却是从此将那个小团子记在了心里,再不曾忘记。
等到贺章再长大些,又从长辈们口中得知,原来小如意是他的未婚妻,他们将来,是要做夫妻的。
夫妻,这对于尚未来得及,是一个极为陌生的,让他暂时暂时无法理解的词,但这并不妨碍小贺章的心中从此生出对小如意的责任感。
祖父说了,身为男儿,定要护好自己的妻儿!
小如意是他的未婚妻,那他也一定要将小如意护好了!
这样的想法,伴随着贺章的整个幼年及少年时期。
再后来,小少年贺章经历了祖父母、父母的先后去世,可以说是将人世间所有的悲欢离合都提前经历了一遍,也许他忘了许多的事,但他从来没有忘记过当初的小如意。
因为长辈们的先后去世,贺章足足守了六年的孝,这六年,他一边在长辈们的灵前侍奉,另一边却从未放下过手中的书。
祖父临终前,让他读好书,然后进京应考,待金榜题名时,再去季家提亲。
这些,贺章都牢牢记在心里。
而事实上,早在爹娘去世之后,季正季伯父就着了人来贺家,想要将贺章接到京城去,是贺章自己拒绝了。
既为人子,父母生养一场,若是连三年的孝都不能守,那他也太不孝了。
至于京城……
他将来总会去的。
所以,一直到十年前,贺章十八岁那年,守完孝的贺章先是通过了乡试成为了举人,随后才一路进京准备次年的春闱。
贺章进京的事,是与季正通过气的。
他既然进京了,就算是准备金榜题名之后再向季家提亲,但总不能连个消息都不给季家,怎么样也是要先来季家拜访的。
只是……
让贺章没想到的是,季家会突然飞来横祸,在他还没来得及安顿好的时候,季家就出事了。
从还是个小小的孩童时,贺章就知道,季家将会是他的岳家,季家出事,贺章自然也想帮忙,可他那时候只不过是个举子而已,又能帮得上什么忙?
直到那日,他遇到了被官兵追得四处逃窜,狼狈不堪的季卿。
他来到京城之后,虽然还没来得及去季家拜访,但机缘巧合之下却是见过季卿一面,也知道了她的身份。
那是小如意啊!
贺章一眼就认出了季卿。
再后面的事,季卿也都知道了。
贺章将当初之事原原本本说给了季卿听,而季卿,随着贺章的讲述,神色也时有变化。
过了许久,季卿才幽幽道:“原来……父亲说的就是你啊!”
贺章有些疑惑地看过来。
两人四目相对。
季卿心想,原来,在那次初遇之前,他们其实差一点就能见面的。
季卿还记得,十年前季家出事的前不久,有一日,父亲季正似是接到了一封信,看过信之后季正的心情很好,还特意将季卿叫到了书房里说话。
“如意啊,过段时间家里会来一位客人,到时候你要与他好好相处啊。”季正道。
季卿那时不明所以。
不过,身为主人,招呼客人,让客人觉得宾至如归,这本就是理应之事,因而季卿倒也没多问,便点了点头。
只可惜,不久之后,季家就出事了,季卿自然也就无缘得见那位客人。
原来……
他们,其实早就已经见过了。
甚至,他们还是未婚夫妻。
季卿的心里一会儿酸,一会儿又甜。
打从被贺章救下的那一日起,在季卿的心里,贺章就是她此生的恩人,待她有能力之时,她定会好好报答贺章于危急之时相救的恩情。
她从没有想过,原来,她与贺章之间,除了施救与被施救的关系之外,竟然还是未婚夫妻。
季卿突然就想到了一些以前并没有深想过的事。
贺章不仅救了她,还将她安顿在了自己的府里,她的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他也默许了府里的下人称她为“夫人”……
曾经季卿以为,在下人们的心里,她是如夫人的“夫人”,而贺章默许下人们如此唤她,可能是觉得只不过是一个称呼而已,无关紧要,也可能是并没有将她放在同等的位置。
但现在想想,莫不是,早在许久之前,贺章默许的“夫人”这个称呼,并没有什么如夫人的含义,而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因为这样的想法,莫名的,季卿的双颊和耳根便开始发起烫来。
连连深吸了几口气,季卿努力压下这样的想法。
这些,都只是她自己的猜测而已,作不得准的。
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