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宪最怕谈到这件事,可逃避不是办法。他没想到泰亲王居然会顺水推舟“成全”这桩亲事,亦或是梅林卓说服他的?
自己和沈家在他们眼里还是有点价值,哼!
总之事情已到这个地步,都已经派了亲使了,他母亲虽没明说,也是希望他能结这门强有力的亲事吧。
如今沈家风雨飘零,军中根基也动摇了,娶了希宜郡主便是和周边最强的两支军队结盟了,更何况泰亲王和梅家一个是皇亲、一个是名门望族,门第上看起来好似无可挑剔。
沈宪看着母亲花白鬓角上的一朵白花,脑子里闪着的一直是荣芷的脸,他甚至能够看到九重宫阙里,荣芷此刻也定然是一身素缟,也带着这么一朵鬓边花,清亮的眼睛里含满泪水,无助地看着自己。
沈宪渐渐地眼睛也开始模糊了起来,他重重合上双眼良久,内心仿佛经过了一千年,重新睁开眼睛后,他点了点头。
沈宪下一刻真想拔出身边的剑往自己胸口重重捅进去,背叛人的事情,他从来最不齿,更何况还是荣芷。此刻甚至比他看到自己父兄残破尸体的时候还要难受千倍,他要亲手放弃自己最爱的人,还要在她最艰难的时候给她致命一击……
人生也实在太可笑了,枉他自负过人,却连留住自己最心爱的人也没能做到……
泰亲王想把他绑在自己的战车上,想控制摆布他,做梦!
绝不可能!他还有机会扳回这一切!
我沈宪绝不是让人摆布的竖子!
“母亲,你派身边得力的人传个话吧,就说我父兄刚战死沙场,沈家大丧,军中又人心不稳,婚事可先下定,三年后完婚。”
梅夫人听完沉吟了片刻,她这个儿子心思藏得深,从不显在面上。知子莫若母,儿子对希宜郡主确实是没什么小儿女的心思,但若说没有,他又默认了这个事实。
梅夫人又是一声叹息,沈宪这是为了家族才应承下来的,世家之子,亲事多不能自主,欢喜也好,厌恶也罢,终究敌不过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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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冷寂如冬的长春宫,荣芷依旧回了正殿,她最近都全天在陪着母妃,德妃清醒的日子已经越来越少了,荣芷一刻也不愿意离开她,希望在母妃醒的时候可以第一眼就看到自己。
从上书房一回来她就问林姑姑,母妃醒过没有?
林姑姑回复:“醒了半刻钟,问了你,还,还——还问了三殿下什么时候回来。”
林姑姑略显灰败的脸上满是疼惜和痛心:“殿下,娘娘全靠一个信念在支撑着,她今日昏迷中又吐了两次血,差点就呛住了!”
荣芷慌张地问道:“姑姑,陆太医来看过了吗?他怎么说?”
“来看过一次,也只是摇头叹气,药在继续喝,只是只能给娘娘在昏迷中喝几口,多了便呛到了。”林姑姑揪心道:“殿下,您也回你的寝宫休息下吧,您都好几天不眠不休了,你要保重身体啊,现在长春宫就靠您了,德妃娘娘和三殿下都要依靠殿下您了!”
“姑姑,我有点累了,我就在这榻上眯一会儿吧,你先忙去。”
荣芷说完这话,倒在榻上,蜷缩着睡着了。她这一睡,一直到了四更,她被灯火和慌乱声吵醒了,她母妃再次吐血了,荣芷连忙来到了床前,德妃面色苍白惨淡,嘴角渗出一缕血丝,看着荣芷笑道:“芷儿,你哥哥到哪里了,我刚刚梦见他全身都是血,都是血……血淋淋的,我都看不清他的脸了,我的诩儿,母亲的这颗心都要碎了……”
说完,德妃竟要起身:“我要去宫门口接你哥哥!他回京看不到我,会失望的……”
荣芷和林姑姑,流着泪,抱住德妃,她现在已经是瘦骨嶙峋,坐都坐不起来,如何出门!?
“娘娘,您不要这样,三殿下知道了会心痛的!呜呜~”
“母妃,有我在,我会去宫门口接哥哥,现在还没天亮,天亮后我就去!”
德妃一番挣扎后,费尽了精力,又陷入了一轮昏迷!
天亮后经常出入的永安门,此门非宫中最大的门,出入人不多,正好也朝西。荣芷便在这里静静的等候,一站就是近三个时辰,过了晌午才往长春宫回去。
荣芷连续三日都是如此,守门的两队宫卫都疑惑的看着这位公主,只见她素衣素服,头发一半扎了起来,别着一朵白色山茶花,白衣立在红色的宫墙下,从头发丝到脚后跟都流露出一种柔弱凄美,好看是好看,脆弱的就像一个精美剔透的白瓷,让人看着不免担心她下一刻就碎了。
荣芷顾不上周遭的眼光,她心里就像烧过的荒原,一片残败。这身侧的宫墙,远看朱红华贵,这几天站近了,才知道满目斑驳,这一道绵延的宫墙足有六丈高,红墙配金额色琉璃瓦顶,神秘而华贵,外面往里看像是一座金色的岛屿。
荣芷却总是透过巍峨的宫墙,看向蔚蓝的天空,犹记得当年全盛时,哥哥骑着五花马,带她一起去容着她、默默地陪伴着她……
这个鲜衣怒马阳光爽朗的哥哥从此再也不能牵着她的手带她骑马,这个一心报效国家的光明少年再也回不来了……
荣芷一直都知道,眼泪解决不了问题,此时身在这金桂东风之中,眼泪还是不觉沾满了衣襟。
不远处站着一人,穿着金吾卫的金甲,他的身影透露出深沉与悲凉,肩背却挺得笔直。卫广在让巡逻的队伍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