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宪最初看待三皇子兄妹与这大乾其他荣姓的人并无差异,即使这一路上三皇子礼贤下士,即使这一路上他们兄妹展示出极高的皇家风范和气度,他也从未被打动。平日里装装样子博个美名,这可是天家最擅长的功夫,只有遇到危急时刻才能体现一个人的毅力和决断力,这是天生的资质,也是后天自我训练的成果。
今日,荣芷便让他见识了这份能耐,简直都令人刮目相看。
今天他之所以追踪得很顺利,全靠她一路留下线索,沾染血迹的雪白珍珠在黑土里很是明显,遇到敌人使诈的时候,她能在关键路口给出提示和指引,这份聪明睿智着实可堪大用。
更令人惊叹的是她是在中了这么厉害的mí_yào之下,全靠意志撑住,还能想出这样的办法。看看这双莹白柔荑如今已然血肉模糊,满是伤痕,想必是为了清醒自伤的吧。
沈宪又想起了刚刚在茅草屋灯火初亮荣芷秋水盈盈看自己那一幕,也不知道为何,那一眼就一直深深地植入自己的脑海,再也抹不掉了。
闻雪已经端来清水,开始给她清洗,十指连心,荣芷昏迷中有些哼哼。沈宪俯身拿过药瓶,转头对闻雪说:“你清洗完,要用干布擦干,不然容易化脓。擦干后,你摊开公主的手,我来帮忙上药。”
药上到一半,太医到了,随后三皇子也赶回来了。荣诩看到妹妹高烧昏迷的样子,又看到她鲜血模糊的鬓发和双手,着实刺激到了,捶胸顿足,自责不已。自己的妹妹是真正的金枝玉叶,明珠一般的人儿,从来没有受过这等伤,如今刚跟自己出门几日便遭此大罪,荣诩真恨不得自己替她受了。
荣芷头和手上的伤被妥善的包好了,太医接过手臂给她把脉,沉思片刻后,他说道:“公主中的mí_yào臣倒是能配好解药,公主喝完后休息一两日应该能化解掉mí_yào药力。只是公主今日受了外伤失了血,受惊之下又思虑过度,导致高烧昏厥,这恐怕有些棘手,不知道何时方能转醒。”
“陆太医,这是什么意思?芷儿不能醒过来了?!”荣诩听着太医略显模糊的话,一下子就急上了。
“殿下,臣不是这个意思。臣是说公主可能要昏迷几日,不会那么快见好,可能要在此地静养一段时间。臣唯恐耽误了行程,故而有些担忧。”
“陆太医,行程无需担心,便是晚到了,错过了外祖父的生辰,我相信他老人家能体谅,父皇亦不会怪罪。你安心给公主治病,若需什么好药材,尽管和我开口,我派人寻来。”
“臣遵命!”太医带人下去配药了,荣诩和沈宪轻声离开寝室,来到了外间。
荣诩重重地拍了拍沈宪的肩膀,诚恳的看着他说:“今日多亏了沈将军,芷儿才能得救,我很感谢你。”
沈宪身量比荣诩略高大,身板如一块铁板一般坚硬。荣诩的亲近之举,只换来他平静之答:“这是臣应该做的。”
荣诩这几日下来也有些摸不准沈宪的心思。这西北沈家在大乾举足轻重,兵多将广,家族繁盛,是百年世家中的豪强。沈家与其说是得皇帝看重,不如说是皇家与沈家处于一种微妙平衡,这种平衡让皇家如坐针毡,却又不得不努力维持目前局势。
沈家这百年来的姿态一直都是独身朝廷之外做他们的西北无冕之王,维护边境稳定。皇帝忌惮,朝廷的各方势力却是想努力拉拢,几代新皇更迭,皇子间竞争激烈,莫不想拉沈家入翼下,可惜无一成功。
自他妹妹从皇庄回来,对这沈宪格外看重,荣诩便也想找机会多一些接触。奈何沈宪之前在右防营,那是他父皇直系势力,他是一点也接触不到的。
随着沈宪被调入金吾卫,他有意结交,这次沈宪护驾便是荣诩促成。谁知一路上,沈宪却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沈宪人称“西北之狐”,想要主导他当然不易,都是聪明人,荣诩便也不勉强了。
荣诩又和沈宪谈起今日妹妹被掳的事情,他说:“我已经把隆德府的知州找了过来,剩下的店员都被抓了,已经对这个店展开了调查,明日便会有结果。”
沈宪也回禀道:“在城南往前走十里多地,有一座山,山上有间废弃的茅草屋,我在那与人交过手。明天天亮后,臣带人前去查看。”
第二天,天刚亮,沈宪带了一队人马,前往山上查结果。搜查到半山的时候,沈宪盯着草丛里的一物笑了笑,原来还有一支钗在这里。昨天到半山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为防打草惊蛇没点火,怪不得没看到。他拾了起来,揣进了胸袋,在那里面,还有一支钗和一把带着血丝的珍珠。
走到茅屋的时候,沈宪让大家警醒些,他怕还有玄机。众人慢慢靠近,推开门,此时茅屋已空,连打斗的痕迹都被清理掉,再也没有留下一丝线索。
沈宪带人回了知州别院,刚进门却得知公主高热不下,还伴有惊厥之症。他急忙赶往内室,荣诩坐在床边半抱着荣芷,荣芷的头侧在他怀里,身体略微有些抽搐,荣诩愁眉不展,脸色凝重,一只手紧紧的攥住自己妹妹的手,以便太医诊脉。
屋子里宫人倒是不多,只有穆姑姑稳重地在荣诩身后站着,闻雪闻雁相依站在床尾,紧咬着唇,眼泪无声流着。
陆太医放下荣芷手臂后说道:“公主先前体内的寒毒还没有完全清除干净,这次又被mí_yào侵害,一天一夜来水米未进,内心焦虑惊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