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简陋,桌子和床板都有些斑驳,风刮得窗户轻轻响动,周管事望着这条件面带歉意,荣芷只摇摇头表示无碍。周管事留下一句“属下就在隔壁房间,殿下有事可叫我”便退出去了。荣芷吃了点热食,擦了把脸便躺下了,她入睡得很快,可是睡眠却很浅。
朦胧中她感受到一丝异样,睁开眼睛却看见床边立了一个人影,荣芷心如鼓擂不知道来者是谁,报的什么目的。短短一瞬,她脑子里闪过一千个念头,面上却仍做假寐,心里盘算着是尖叫还是反抗,荣芷迅速抽出枕头下的匕首,只见眼前寒光一闪,她掏出匕首就向人刺去,一边张嘴欲大声呼救。
可是那人不过轻轻在肩窝一点,荣芷的声音被堵在喉咙口,身体顿时也不能动弹了,手里的匕首被人拔走了,徒有一双美目迸发出尖锐的目光,只可惜夜色黑暗,荣芷只看到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
来人不疾不徐的走到了桌子旁,掏出火折子,点燃了小油灯。他悠然转过身来,醇厚的嗓音说了出来:“公主勿惊,是我!”
荣芷望着眼前缓缓走近的男人,这个眼似寒星,鬓若刀裁,英朗挺拔之人不是沈宪还是谁。她的震惊让目光里的杀意瞬间冷却,转化为呆萌,沈宪看着不觉好笑。
“公主,冒犯了,臣向你请罪。刚刚是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否则惊动了客栈其他人就不好了。“
荣芷看他嘴上说着冒犯,眼睛却带着笑意,既无抱歉更无恭谦,这哪里是请罪,分明是——荣芷不愿想到调戏二字,她的骄傲即使在这个时候都不想自己处于下风。
沈宪对这个倔强的二公主不免起了一丝玩笑之心,站在离她两米开外,不再靠近。
她一双好看的眉毛都拧起来了,眼睛似有催促,沈宪“后知后觉”道:“哦,忘记给公主解穴了。”
说完朝前方轻轻一划,荣芷都没看清怎么回事,两人并无触碰,穴道便解了。
荣芷也不想着叫人了,自顾自坐在了床边,她努力压住自己的震惊和疑惑,可目光却骗不了人,她每一眼望过去都带着问号。
其实沈宪从一开始就觉得这次时疫不对劲,从皇子和公主的队伍开始,几个核心人员都“恰巧”得了病,虽说公孙府也有人跟着病了,可怎么看怎么觉得欲盖弥彰。他先前确实往唐州去了不假,可他在半路就折返了,公孙府中三皇子和众人是真的病倒了,公主却消失了。
他起先还担心公主是不是被人劫持了,可这一路追踪下来,他越发笃定,这一切都是荣芷自己策划的,直至今日看她安睡于此,猜测应验了。果真是下得去狠手,连自己哥哥都中了她的药,至今卧病在床。
荣芷此刻就算再有疑问,她也不会出口相问的,就算问出来了又如何,他已经在这里了,怕是甩不掉了。想通了,荣芷也就坦然了,她此刻还只穿了中衣,脚上连鞋都没有穿,身上的寒意总算让他明白现下还是大半夜,她把脚缩了上去,裹着被子躺下了。
如果说沈宪刚刚的笑容只在嘴边,这下笑意已经直达眼底了,有意思!不急不躁、不慌不忙、不追不问,公主竟然自顾自睡下了。徒留下自己,好像此刻坐在这里还无事可做了。
沈宪翻了下那个残破的柜子,里面只有一床薄薄的毯子,他也不嫌弃,铺在了床前,掌风一扇,灯灭了,他也躺下了。
一间屋,两个人,另外一个人还是个男人,荣芷起伏的呼吸声出卖了她,她紧闭的双眼下人清醒得很。作为一个前朝就存在的大家族,沈家只怕也知道玄铁一事,就算知道得不多,肯定也是听过的。此刻沈宪也许还不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可若是这一路沈宪紧紧相随,难免被他看破真实目的,怕就怕玄铁最终被他捷足先登了。
侧头看着床榻上假睡的公主,沈宪又想到了刚刚的情形,她才转醒便被他洞悉了。她可真沉得住气,足足诈了半个时辰,躺在床上不动声色,是要看准了时机给他一刀,顺便再大声呼救,呵呵……在自己手里这都是小儿科。
长夜漫漫,荣芷在苦苦思索中渐渐睡着了。不得不说,有沈宪在一旁,起码其他的威胁干扰不到,倒是可以安心了,可惜他也是个最大的麻烦。
第二天一早,当周管事下楼来,看到相对而坐的荣芷和沈宪,见惯了大风大浪的周管事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做梦。这两尊菩萨静坐于客栈大堂吃着包子豆浆,见到周管事,荣芷自若地打招呼:“诚叔。”
现在周管事扮演的是长辈,荣芷作为晚辈当然要主动点。瞧着公主都招呼了,周管事自然是给周越、周全打眼色,一起坐了下来吃了这顿滋味难辨的早饭。
吃完饭荣芷回房收拾包袱,写了张字条“狐狸没有叼肉,跑来玩火,一切照旧,勿忧。”也不避着人,沈宪是看着她写的,他知道人家送了个诨号给自己“西北之狐”,看样子这狐狸便是自己了,他嘴角微翘。
荣芷写好字条,背着小包袱径直去了客栈院子,周管事他们已经在等他了。荣芷把卷成筒的字条递给周管事,点了点头,周管事接过,找了个僻静角落打开看过后,面上也是一哂,他自然也知道公主所指,悄悄把字条塞在信筒里放飞了一只信鸽。
周越扶着荣芷上了马车,沈宪也跟在她身后进到马车里,这不过是个普通的青幔马车,比不得此前皇家舆车宽敞豪华,幸好在车厢里铺着两层厚厚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