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周管事也冒着大雨回来了,他刚刚办的事自然是要向荣芷禀告的:
“公主,我们的人马快到了,沈将军也派了人过来接应。沈将军准备把这些尸首和马匹运到均州北边和凤翔府交界的山里,在那里导演一出好戏,到时候要头疼的就是凤翔府的陶华礼了。”
周管事说这个话的时候隐隐透着欢欣雀跃,他怕这个主子久在深宫,不知道外面的局势,又多说了几句:“陶华礼在凤翔府多年经营,如今势力越发大了,听说都敢私底下开采铜矿了,他其实是为求财,可陛下不会这么想,这铜矿比铁矿盐矿还要命!陛下要是知道这事,够他喝上一壶了。哈哈哈哈~”
荣芷当然知道陶华礼,那可是她父皇的亲信,特意安插在这凤翔府,这可是战略要地。北边能盯着沈家的一举一动,南边还可以打探河阳府公孙家的动静。
河阳府这十几年间朝廷陆续委任派过三任知州和知军,只可惜知州行使不了主权,在地方上都是豪族说了算,知军掌管兵权,豪族便和他联姻共同做生意。
再说,这些人的孩子总得读书吧,难道就不想去天下最好的学院龙岗书院?到头来还得妥协,天高皇帝远,她父皇拿公孙家也是没奈何,只能在这均州和凤翔府安插亲信。
荣芷还知道,这均州的现任知军高世维也来自京城,是原来右防营的副指挥使,也是她父皇的亲信。沈宪把他的手下杀了,却嫁祸给凤翔府,让这早不对盘的两个天子宠臣相斗,这火烧不到公孙家也烧不到沈家,还让两家坐收渔翁之利,果然好手段。随便一拨弄就是一盘大棋,把天子近臣当棋子,这样的人,高深得都有点让人后怕。
周管事那满脸的崇敬之意溢于言表,短短时间内沈宪便拿了主意,若是这队均州官兵能蒙混过关便少一事,若是杀了他们也不怕,还有更好的招在后面等着,真是狡黠如狐。沈宪不以为意,淡定若素,这对他而言只是翻手覆手之事。
等接应的人马到了之后,沈宪再次把周管事叫了进来,补充了两句:“铜矿的线索不宜留的太多,要让他们自己去发现,去挖掘才显得真实。马掌间留一点,那个头目嘴巴里含一块铜就够了,抛尸的地方也隐蔽些。”
“是!”周管事点头应道,转身就去办了。
同在一车,马车这么小,又只有他们两人,自是避无可避,荣芷终究是要面向沈宪的。只是她这一扭头,却正好遇到他脱了上衣,正在擦水。蜜色肤色,强壮的身体,肌肉均匀紧实,荣芷自然而然脸红发烧。
可是这健壮的前胸和手臂上多处新伤,被雨水泡的有些发白还在流血,狰狞交错的伤口光是看起来就觉得一阵肉疼,自己昨日那点小伤与这比起来简直就不是个事儿。她顾不得女孩家的娇羞,满眼焦虑地询问。
沈宪虽没想以弱示之,可现成的福利不要白不要,他淡淡地说道:“南陈往回走的时候遇到了几波人马,受了点伤,再换两次药便好了。”说罢,眼神示意荣芷。
是了,从南陈这么多重包围中出来,不受重伤才怪。这一路上只看沈宪气定神闲,却不知道他背后受的伤,荣芷顾不得问客栈的事,翻出了上好的金疮药。小心替他擦拭,涂药,包扎,又帮他换上衣服。
如今不比第一次时的紧张,多了一分娴静与生活气息,沈宪看她,一国公主十指不沾阳春水,事无巨细有人照顾,如今反而几次来照顾他,他为这独有的美好有些失神。
荣芷忙碌了一番下来,都出了一身薄汗。她净了手,靠在马车上,有些不知道接下来如何相处,这一会儿甜蜜,一会儿患难与共,内里还有疑惑……荣芷有些鸵鸟地想,不知道如何相处,索性就不开口了。
沈宪探究道:“你在想什么呢?”
荣芷莫名的情绪还是在翻涌,她终究忍不住出口问道:“你把客栈里那些姑娘怎么样了?”
沈宪眼帘微垂:“怎么样了,是什么意思?”
“你是不是把她们都杀了?”
“谁和你说的!?”
这么说就是变相承认了?
“怎么,听信他人的话,把我当成随便杀人的暴君了?”沈宪讥笑道。
荣芷不理会他的态度,继续追问:“人命在你眼里就如此轻贱?!”
“哼!荣芷,我告诉你。在我心里,那几十个人的性命还真不算什么,为了你的安全,便是把她们都杀了又如何?!”沈宪的脸色冰冷又轻蔑。
这话是一颗用冰包着的蜜糖,内里再甜蜜,听起来还是又冰又硬,很让人心伤。荣芷实在理解不了他的这份心意,追问道:“你为什么要骗我!?”
沈宪半晌没有回答,他披上外衣,慢慢坐直了身子,嘴角还带着讥讽的笑容,一边系带子一边说道:
“你终究是不相信我的,既然你都认定了,我多说又有什么意义!?”
沈宪的眸子里渗出冰冷的寒光,仿佛透着无限的悲凉与失望,竟是连句解释都懒得给。说完这话,他不顾外面大雨和满身伤痕,直接飞身出去了。
荣芷掀开车帘,只看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这茫茫黑夜。寒风和着雨刮在脸上有些生疼,但荣芷的心更像掉到了无底黑洞,她都有点看不透自己了。这是怎么了,什么时候她的喜怒哀乐全牵在另一个人手里,自己引以为豪的冷静自持呢。
周管事把里面的争吵听得真切,他狠厉地挖了周越一眼,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