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国珍发觉白鹏飞说话颇中要害,并不是只会耍嘴皮子的文人,于是也改变了态度,郑重问道:“那么你有何计策呢?”
白鹏飞一笑,示意自己还被绑在背后的双手,“这好像不是谈话的模样吧。”
方国珍面露微笑道:“请白先生到上面船舱去。”
他说完和方国珉当先离开,两个仆人解下白鹏飞身上的绳索,带着他走上二楼船舱。
方家的这艘大船不只是货船,也在海上作为方家招待朋友的所在,所以有办公室的设置,虽然是在船舱里,但房屋装饰还是颇为舒适雅致。
白鹏飞走进二楼的房间时方国珉已经去别处,只有方国珍坐在里面。
“先生请讲吧。”方国珍向小厅中央一张绣塌做手势,示意白鹏飞坐下。
白鹏飞点头,坐下说道:“方家在朝廷眼里永远是一个隐患,想要和朝廷和平相处是不可能的,只能是互相利用的关系。”
方国珍闻言眉头一皱。
就像后来历史证明的,方国珍一直不是一个有野心的人,他虽然是私商出身,一路以来杀人放火的事没少干,但直到想着的也不过是挣钱,并没想过要和申朝做对,可仔细一想,他也意识到白鹏飞所说的是对的,方家的生意已经发展到了威胁申朝槽粮海运安全的地步,以后要不然方家自觉削减海运生意,向萧慎人示好,要不就是等着萧慎人来找他的麻烦,这两个选择却是方国珍都不愿意的。
他微微点头,虽然白鹏飞只是个戏子,但能说出这点,方国珍觉得他也足以做自己的幕僚,就像白鹏飞所预测的,他并不太在乎给王保送人出气这种小事,若是白鹏飞真有才学,保下他也就是一顺手而已。
方国珍此时于是放下身段道:“先生何以教我?”
白鹏飞心里一松,笑道:“也没什么更好的法子,无法是更快发展方家在海上的实力,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方国珍一愣,“先生不是说朝廷已经不能容忍方家了,为何还要……”
白鹏飞道:“正是因为朝廷不容,所以方家才更要在海上强到令朝廷忌惮到不敢动手的程度才可能保全。”
白鹏飞站在上帝视角,很清楚后来方国珍在大起义中反复横跳,纵横捭阖,所依靠的都是他那可以独霸槽粮海运通道的海上实力,无论哪家势力想要吃掉他的海上队伍,都必须下血本,各家权衡之下都觉得不值当用主力去解决方国珍,所以互相争斗中方国珍得以一直苟到最后。
所以在江浙海上独一无二的实力才是方国珍的立身之本。
方国珍仔细思索,很快明白了白鹏飞的意思,但紧接着他就皱起眉头道:“若是朝廷真的咬牙来打我又当如何呢?”
他已经不把白鹏飞当成无知的书生,直接挑明了积攒实力的意思就是建立海上武装,只是担心申朝真的铁心收回槽粮海运控制权,面对萧慎人的全力来袭哪怕他再努力建立海上武装也难以抵挡。
白鹏飞笑道:“看看这天下,方先生真觉得在方家掌握江浙槽粮海运通道后,萧慎人还有时间发动全力抢回去吗?”
“而今这大申朝已经是个干得不能再干的干草,只要一个火星就能点燃。一旦燃起,就是压都压不下去。我敢说,不出五年,这萧申朝一定是天下大乱、群雄并起,只要方家牢牢把握住江浙海路,萧慎人就是有心管你方家,他也是有心无力的。”
方国珍闻言彻底惊讶,虽然天下民乱四起,此刻的方国珍还是难以想到短短几年之后就会变成王朝末年的场面。
他心中怀疑,但还是沉稳的没有说出。
方国珍思索良久,越想越发现,即使白鹏飞说的天下大乱不会到来,但他全力发展海上势力的建议却是十分符合他的心意。
白鹏飞所说的话其实也是方国珍一直在想的,只是思路并不明晰,被他一点破,顿时前后通顺。
要他放弃方家在海上的利益,以宽朝廷之心,方国珍自己是万万不愿意,而且方家的利益纠葛全在海上,贸然放弃的后果也是不可设想的,全面的收缩海上势力,不说仇人,便是此时许多方家的合作伙伴,也都会因利益受损或为了争夺方家让出的利益空间而与方家反目成仇,方家只是个新崛起短短几年的新贵,并不能承受这样的代价。
与其这样断臂求生,方国珍倒是更愿意像白鹏飞所说,试一试全力发展海上势力,他虽不敢完全相信白鹏飞对于天下即将大乱的预判,但哪怕最后方家还是被朝廷全力打压,那时如果方家拥有针插不进的海上霸权,也是一个能用以与萧慎人谈判的筹码。
想清了前后因果,方国珍暗自下了决定。
他抬起头看到白鹏飞,脸上不禁露出欣赏的微笑。
白鹏飞的分析让他颇有知己之感。
他手下也有一些谋士,但要不然是海匪出身,没有大局观,要不然就是读老了书的,说话瞻前顾后,想十说一,满心小九九,没有一个能和白鹏飞一样清晰的给他如此建议。
方国珍此时却是起了爱才之心,正如白鹏飞所想,方国珍反正要往海上发展势力,王保那边他已经不太过看重了,送不送白鹏飞过去,不过是个小小的面子问题,方国珍却是不太在乎。
“先生觉得我方家这大船如何?可适合作为先生暂住之处?”
白鹏飞闻言心里一松,方国珍这是要招募他,终于不打算把他送到那个苗寨土司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