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鹏飞和乔少山拜访过常山野,下午便又和乔少山一起去采买了许多米面,分装成小袋,然后一个个拜会孙家班的艺人。
从学徒到可以挣包银的搭班艺人,白鹏飞不分贵贱,一一走访,每人送了一小包米面,还有一个一钱的红包。
众人得知白鹏飞成了新班主,全部都惊得嘴巴大张,随之也悄悄改变了对白鹏飞的态度。哪怕以前看不惯白鹏飞的人,也变得对他十分尊敬。而对于白鹏飞亲自上门送东西,一些米面虽然不算贵重,但众人也大都十分感动。
白鹏飞以前自己就做过跑江湖的艺人,他很明白艺人除了金钱之外,也很渴望尊重。
他这一番推心置腹的邀请,在艺人心中的影响远比那点米面强。以后只要他不是太过分,这些愿意回来的艺人都不至于随便坑害班社,哪怕以后分开,也基本不会去伤害他在梨园行里的名声。
两人拎着一包白米,走进了乌鱼巷。
这儿是临安城地势的低点,建有几个大水池,城内的积水都涌向这里,土地十分潮湿,据说在这儿的泥里都能挖到乌鱼。
孙家班的几个徒弟的家就住在此处。
白鹏飞一走进乌鱼巷鞋就湿了,大冬天,这里居然还有小半尺的积水,在零度上下的天气里冻成了冰沙一样的形态,他看到几个乌鱼巷的行人都是光着脚走过,此处生活条件实在是很不好。
来到巷中向几个住户打听了一阵,两人终于找到了冯华家,还没进门,就见到一个破落的草屋里冯华正在正屋里劈柴。
白鹏飞走近他们家,冯华也看见了二人,脸上露出一种窘迫的神情。
他手上劈柴的动作一滞,就听屋内一个苍老的男声问:“华儿,是谁来了呀?”
冯华道:“伯爷,没事,是两个朋友。”
“哦,要好好招待人家。”那老人说着,突然一阵咳嗽。
冯华有些局促的迎两人进屋,白鹏飞走进茅草棚,见到冯华家四壁空空,唯一的家具就是一个大木箱。
冯华炉前正在煎药,满屋都是药味。
“那是我伯爷,早年是做净的,可惜没唱出来。”
乔少山帮忙劈柴,白鹏飞跟着冯华走到一旁说话。
冯华道:“我爹娘走得早,我是他从小养大的,他几年前害了病,演不了戏了,我便照顾着他。”
白鹏飞点点头,他知道这时的艺人苦,但亲眼看见这样的场面还是有些触动。
冯华说道:“多谢你来请我,要是再拖些时日,我家中也要断炊了。”
白鹏飞问:“吉庆班没来请过你吗?”
冯华一笑:“我是孙家班的大徒弟,孙家班被吉庆班搞倒了。谁都能去吉庆班,我却不能去。要是我一去,咱们这一科的师兄弟们就都抬不起头来。”
白鹏飞闻言不禁肃然起敬。
对冯华一拱手道:“冯师兄,鹏飞佩服。”
冯华笑着道:“我没那么好。”
他想了想,突然道:“你的新班社如果不嫌弃的话,能不能给小五子一个机会。”
小五子就是那天在钱塘县衙被打破相的那个徒儿,那天被抽令牌后他似乎伤到了面部神经,一张嘴全歪了。
冯华恳求道:“小五子以前是学末的,现在他想学个丑儿。我保证他在班社里一定用功做事。”
白鹏飞知道冯华是以师兄的身份想给小五子一条活路,思索一番,点点头。
走出乌鱼巷,乔少山突然对白鹏飞道:“鹏飞,我终于晓得你走访师兄弟们的好处了。叫着人心暖,和其他那些班社的班主不一样。若是你这般找上我来,我便是一个月一两宝钞,也愿意跟你干。”
白鹏飞闻言一笑。
三天的走访下来,虽然有些艺人已经投了其他班社,还有些人不看好白鹏飞的新戏班不愿意回来,但白鹏飞最后还是召集了二十多人,基本能把孙家班原有的班子搭起来了,如果不是他态度真诚,凭他在曲艺界的名气,这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
第二天白鹏飞叫了一批人将元宝街的排练室清扫一番,然后摘下了“孙家老班”的牌子,将“鹏程社”的匾额挂上了门头。
在元宝街挂了社名后,一群人又到瓦舍里,将勾栏上的牌匾也换成了鹏程社。摘下来的孙家班牌匾,冯相喜很珍惜的叫人收好,运回自己家去。
换好了牌匾,鹏程社就算是建立了,马上投入到《捉放曹》的排演之中。
“你本是外省官怎知朝歌,哪知道董卓贼奸雄作恶?刺杀了丁建阳文武胆破,满朝中文共武木雕泥塑……”
常山野唱到一半,拿着剧本的冯相喜突然道:“停!”
常山野停下,也是凝眉不语。
“味道不对。”冯相喜评价道。
常山野点点头,拿起剧本又开始看,突然道:“我若这样唱呢?”
他说着又唱起来,却是没唱两句,便又自己停下来,连连摇头。
《捉放曹》的排练已经磨了两天,进展却十分缓慢,白鹏飞照着余派的路子演,他心中有现成的表演方式,问题不大,但常山野却总是出问题。
白鹏飞看着他十分苦恼,常山野想用曹操证明自己,要求极高,压力自然很大,而冯相喜也是眉头不展。
最开始,戏班众人都在担心白鹏飞没有办法演出老生的角色,但几天的排练下来,白鹏飞的表现出人意料的稳定,反倒是常山野的曹操一会儿很机灵,一会儿又十分刻薄,整个人物像是拼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