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李氏和儿子陈有德最终还是被李二有带去家里吃饭了,陈彦超只能自己一个人留在家里做事。
妻子抱着孩子离开时,听到李二有在外面大咧咧说:“有德,跟爷爷回家,去吃排骨好不好?”
陈彦超只觉得无比憋屈。
他多想自己有出息,直接拿出十两宝钞摔在李二有面前,说自己家不缺肉吃。
但自己哪来那么多钱呀?
看着自己破烂的家,陈彦超也只能叹气。
他忙了一个中午,终于把地里的萝卜拔完,挑出几个弄断的自己留着吃,剩下的萝卜陈彦超把它们一筐筐拿到场院中央,打开地窖,将萝卜一点点放进地窖里,等第二天再慢慢拿到世面上去卖。
一直忙到下午,才把百来斤萝卜都安顿好。
陈彦超打水洗洗手,正准备将断了的萝卜切一点,做成萝卜干时,只听房门敲了几下。
他还以为是妻子和儿子回来了,打开房门,却见一个青衣小帽仆人打扮的人站在门外。
陈彦超不禁一愣,便听对面说道:“请问这里是陈彦超陈儒户的家么?”
陈彦超见那仆人说话十分文气,显然是受过良好调教,心中更加奇怪,实在想不起自己哪里和用得起仆人的人物有过接触。
“我便是陈儒户。”
那仆人道:“我是春鸣社春鸣新报的员工,你今天上午参加春鸣新报的简历我们录用了,如果有时间,请在明天上午到城东白家书坊旁边的春鸣新报报社来进行第二轮面试。”
陈彦超想来半天才理解了对方的大概意思,没想到上午在那瓦舍旁随便填的表居然真的录用了,他却没搞清楚面试是什么意思。
“是要用我做那什么编辑么?”
那仆人原本是春鸣社的仆役因为白鹏飞的春鸣新报刚创社,没有人手,于是向张春望要了几个人来帮忙跑腿,他却也是不太明白报社的具体业务内容。
于是仆人笑道:“不是编辑,而是记者,具体说来,不怕你笑话,我也不知是做什么的,大抵也是抄抄写写的活计吧。”
陈彦超点点头,仆人再次嘱咐明早面试,地点在白家书坊旁边,若是想去不要错过了。
最后还提醒道:“收入大概是不错。”
陈彦超送别那仆人,虽然不清楚记者是什么职业,但想到哪怕是抄写员,总也有一个月二三两收入,也比他现在高多了,于是决定明天去试试。
在家等到掌灯时分,陈李氏才抱着儿子一同回家。陈李氏脸红热红热的,显然喝了酒,陈彦超抱起儿子,跟媳妇走进屋子,陈李氏便突然从怀中拿出一碗五花肉道:“还没吃饭吧,我将这肉给你热热。”
陈彦超一见那带着肥油的五花肉,口水便差点流出来,但还是关心道:“你吃了么?”
陈李氏笑道:“我们已经吃过了。”
这时被陈彦超抱在怀里的儿子突然说:“阿娘,外公不是说不让给阿爹带肉么?”
陈李氏瞬间尴尬,陈彦超也反应过来,原来这碗肉是妻子给他从老丈人处偷偷带回来的,不禁脸红。
陈李氏气忙安慰道:“胡乱吃些,管他什么?”
陈彦超只觉得脸上十分挂不住,见到妻子还要来安慰自己,只觉自己十分没用。
晚上,陈李氏将那块五花肉薄薄的切了一半,加豆腐和今天挖断的萝卜炖了一大盆。
若是在平时陈彦超见到这样一盆菜只怕连舌头也要吞下去,可今晚却吃的索然无味,心中暗暗决定,自己一定要去那什么春鸣新报试一试,他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了。
第二天陈彦超起了个大早,知道今天要去面试,好好梳洗了一番,又和妻子说清自己要去找活干,让陈李氏拿出了没有补丁的衣服,戴上儒冠,干干净净的出门。
他没舍得坐车,一路走到城东白氏书坊,就见白氏书坊所在的巷弄里隔着一道墙的门边,挂着一个“春鸣新报社”的小牌子。
他走进那门面,便有一个穿着干净的仆人接待道:“你是来面试的吧?”
陈彦超想给对方留下一个好印象,连忙道:“我是来面试记者的。”
那仆人闻言哗哗翻起一本书,然后问道:“姓名。”
“陈彦超。”
那人点点头,说道:“请上二楼,出楼梯最左边那间房。”
陈彦超谢过仆人,连忙上楼。
二楼左手边却是一个很大的房间,陈彦超推门进去,见里面已经坐了四个人,还有一个仆人在烧水倒茶,看那四人的穿着,都是和他一样的穷苦文人,多半也是穷儒户。
陈彦超进去,马上就有仆人给他倒茶,他谢过茶水,问四个人的身份,发现他们果然也是儒户。
一个面试者问道:“你们都是从城东瓦舍那里填了表来的吧?”
陈彦超四人都点头。
不禁就有人问道:“你们写的什么?”
便有人回答:“我写了首诗。”
“我写的一首词。”
还有人道:“我默了段朱子语录上去。”
“哎,你们知道这记者是什么吗?”
“却是不知。”
“我在家里坐着,便有人来通知什么面试,我便来了。”
“是啊是啊,我原还说不想来的,后来想想,走一趟也要不了多少事,说不定是份好工作,便也来了。”
众人互相询问一阵,这才发现他们都是一样的寒门儒户,生活拮据,出于碰运气的想法在瓦舍外填了表,于是就被通知来面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