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临安的戏曲观众算是有眼福了。
从正月开始,一份《春鸣新报》的《文艺荟萃》,点评各家班社的戏码,便将众人的兴趣都引了起来,各家班社突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以前自己演自己戏的情况突然变了,好像有什么人一直在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一样,谁也不敢懈怠,直接结果就是,各家排新戏的速度都变得更快。
因为好戏连台,有些余钱的临安人也越来越多的往戏班跑,一时间供求两旺,连带各剧作家班社的剧本邀约都多了三成。
观众们不清楚个中原由,能感觉到的就是,这一年从正月开始,新戏更多了,戏评圈子更热闹了,班社也不再糊弄事了,对于观众来说自然是好事。
不到半个月,白鹏飞的笔名“临安戏叟”已经成为临安最出名的戏评家,同时也是班社间一个未解之谜,谁也不清楚到底这人是哪来的,如何只是用一支笔就搅得临安梨园行里波浪滔天,敬佩其文采风度者有之,想打他一顿的人大概也不少。
杨奈儿来到元宝街的练功房,前边小舞台上,冯华和乔少山正在排演《捉放曹》。经过实际锻炼后,两人的台风已经相当不错,虽然举动间还略显生疏,但已足可达到合格水平了。
杨奈儿来到后台,就见白鹏飞早等在那里,他面前放着几个大皮箱,还有几个鹏程社中扮旦角的班底也在。
她好奇问白鹏飞道:“今天不是试行头吗?这是什么?”
那几个皮箱看起来更像彩妆匣子,不像衣箱。
几个班底的小姑娘也好奇看着白鹏飞。
第一次看这年头的旦角戏,白鹏飞就觉得他们的化妆太丑了。
此时的化妆技术还在很原始的水平,看看清代的化妆照片就知道,涂满脸白灰,再点两坨胭脂就算化妆了,嘴上则只在上下唇点两个小红点,扮成“樱桃小嘴”。能化的好看,那纯得靠底子好。而且此时的戏曲也不追求角色好看。比如演活泼可爱的青年女性的花旦,在前世已经是俊扮,而此时则是“以墨点破其面”,已经不是化妆,而是扮丑了。
白鹏飞当然不能让自己的貂蝉画着一张大白脸就上台,所以他决定按前世的旦角扮相给杨奈儿画上妆。
白鹏飞打开皮匣子,杨奈儿看去,就见匣子里是满满的头面首饰。
前世的京剧,旦角头面分三种:银钿头面、点翠头面和水钻头面,每一种都有五十多件,堪称富丽堂皇。
所谓头面就是头饰。
貂蝉是花旦,按前世规矩该用水钻头面,那是用小玻璃镶贴出来的,有着钻石般的光泽。
白鹏飞现在弄不来玻璃,只能用真的碎水晶来镶嵌,一套头面花了他五十多两。好在是可以重复利用的,不然他的心都会滴血。
杨奈儿虽然是大名角,但看到这一套闪闪发光的头面时还是眼前发亮,问道:“这些都是貂蝉的首饰吗?”
白鹏飞点点头,又拿出给其他旦角的头面首饰,他没钱给所有旦角都做镶水晶的首饰,所以其余人的只能用点锡头面凑合,但一群小姑娘见到时还是高兴的叫了出来。
白鹏飞让庄有顺拿过彩妆匣子,对杨奈儿道:“你坐好,我帮你化妆。”
杨奈儿犹豫的看着他,“你会化吗?”
“自然。”
杨奈儿也是磊落,闻言便大方坐到白鹏飞面前。
白鹏飞打开彩匣,挑出白色和红色的油彩,为杨奈儿画起来。
前世的旦角和小生的脸妆称作“俊扮”,即使是普通人,也会觉得戏妆很美,之所以有那样的效果,是因为俊扮的风格直到民国才确定下来,吸收了许多近代的化妆技巧,比如用粉彩调整脸型,用眼线增大眼睛等等,化妆理念已经很先进。
白鹏飞用红色油彩根据杨奈儿的脸型勾出最佳的阴影,用磨过的细锅灰为她描画眼线,化完妆后,杨奈儿看着铜镜里的自己都有些吃惊。
杨奈儿的一张俏脸在白鹏飞的描画下又添了许多风致,本来就漂亮的她,此时眉目含情,简直美的像仙女一样。
白鹏飞又给杨奈儿做起头发,前世的旦角头型十分复杂,哪怕白鹏飞在记忆里找到了一本京剧化妆的教材,他也花了好久时间才把那满头珠翠弄完。
等整个妆发和头面弄完,庄有顺和小旦们对杨奈儿的新造型早已惊呆了,小旦们眼里都闪着羡慕的光,庄有顺则对白鹏飞的造型设计能力佩服不已。
在他看来,之前《捉放曹》的造型也是白鹏飞的手笔,这次的貂蝉又如此惊艳,白鹏飞在造型设计上,却是比他出色的多。
杨奈儿自己也十分吃惊,忍不住对镜照了半天。
扮好了杨奈儿,白鹏飞又教班子里的小旦们都画上新式的俊扮妆,忙活到下午。
然后白鹏飞才让庄有顺拿来他定制的戏服。
他为杨奈儿准备的是《吕布与貂蝉》中《领群芳》一段的扮相,貂蝉带领一众歌妓舞,依靠美貌诱惑得董卓意乱神迷。
原本此处的京剧扮相是民国时京剧研究者考古出来的,但在经历过后世汉服复兴的白鹏飞看来已经有些土气了,所以做戏服时他又二次创作了一下,参考了后世一些影视剧中舞女的造型,向着仙袂飘飘方向改善。
最终貂蝉和一众小旦换上戏服后,彼此看着都惊讶不已。
“这……真的是我们吗?”
一个做了几年妆旦色的小姑娘惊讶道,过去扮旦角,她从没穿过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