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宴之上,宾主尽欢。
待到曲终人散,各自归家。
乔师望并未进入高昌城,而是驻留在军营之中,待到房俊返京之后,才会正式接手高昌各地的驻防。
醉醺醺的房俊被席君买搀扶着回到佛寺驻地,一进房门便恢复清醒。
“情形如何?”
用冷水洗了把脸,坐到胡凳上捧着茶盏呷了一口滚热的茶水,房俊方才悠然问道。
席君买回身关好房门,来到房俊近前,轻声说道:“属下率领两组斥候,交替监视,那侯文孝宿与军营之中,进出皆由不下于二十名卫兵护卫,若想无声无息的干掉,几乎不可能。”
房俊眯了眯眼,放下茶盏,手指在桌案上下意识的敲击着,脑中飞运转。
这个侯文孝看上去便是冲动火爆的性格,这种人一旦犯了执念,往往不计较后果。
此人与自己有血海深仇,必然欲将自己除之而后快。
可自己身边神机营的亲卫保护,不可能给他留下出手的机会,是以,这个侯文孝极有可能走上另一条极端——破坏房俊在高昌的人脉,以及即将成立的两大作坊……
侯文孝不仅是安西都护府的二把手,而且在神机营撤走之后,所有的驻防军卒皆是左卫抽调的府兵,几乎可以轻易将乔师望架空!虽然房俊不认为乔师望这个被李二陛下寄予厚望之人会是这般窝囊,但是被侯文孝掣肘是一定的。
若是侯文孝铁了心的不要前程,亦要破坏自己在高昌的布局,可谓轻而易举。甚至再狠一点,能搅动西域的局势,将大好形势一朝葬送……
房俊绝对不能容忍这样一个人留在高昌,哪怕他是李二陛下对于侯君集补偿的产物!
自打白天迎接乔师望前来高昌城之后,房俊便指派席君买率领精锐斥候,严密监视侯文孝,一旦得到机会,便将其击杀!
可是正所谓“小人长戚戚”,这侯文孝亦知道房俊的作风,白天毫无保留的顶撞之后,出入愈小心,动辄几十人的卫兵护卫,根本没有下手的机会……
房俊沉思半晌,说道:“吩咐下去,三日之后,神机营开拔返京,三日之内,务必将所有撤离事务处置妥当。”
“诺!”
席君买应了一声,随即略带疑问道:“可是……这个侯文孝便放过了?此人性格狠辣,留在高昌,怕是对侯爷的布局极为不利。”
房俊略感诧异的看了席君买一眼。
这些话,他可从没跟席君买说过,只是吩咐他伺机干掉侯文孝而已。若是一般的武将,接到这等命令,自然而然的便会认为房俊一是报复侯文孝今日的无礼顶撞,二是未雨绸缪,将这个对他有恶意的家伙先下手为强的干掉,消除隐患。
可是席君买却能看出自己之所以想要干掉侯文孝,绝非泄愤更非私怨,而是为大局着想,这份眼光可不应该是一个小小的斥候可以拥有的。
也只能感叹,不愧是在历史上留下字号的名将,天生不是凡夫俗子啊……
“某自然知道,这个侯文孝绝对不能留,不过你且放心,诛杀此人,留待我们撤走之后再办。”房俊胸有成竹的说道。
这个席君买是值得培养的人物,如同刘仁轨一样,本身有着极为优秀的潜质,只要调教得当,未来便是自己最为有力的臂膀!所以才会解释一句,若是换了旁人,只管听命便是,哪里来的这许多问题?!
“诺!”
席君买一脑袋问号,却也不敢再问,转身退走。
心里却一直琢磨着,都撤走了,还如何诛杀那侯文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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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军营之中。
乔师望与房俊相对而坐,一盏香茶,言谈甚欢。
“在京之时,陛下委派本官都护之职,说句心里话,本官是极为抵触的。高昌孤悬西域,虽然被大唐占据,然地处偏远,路途难行,条件艰苦,周围群狼环伺,稍有不慎,便是一败涂地之结局。只是在陛下给本官看过二郎的那封奏章之后,本官才放下心来,怀着对西域的憧憬,前来赴任。今日与二郎一席谈话,方才知晓,那奏章之上不过是冰山一角,远未将二郎之奇思妙想淋漓尽致的展现出来。本官敢断言,若是二郎的这个策略真的能够完成,千秋万世,史书之上必然有二郎的标名之处!”
乔师望真的是被房俊的奇思妙想给震住了,张嘴就给房俊无与伦比的褒扬!
以经济紧扼西域之命脉?
真敢想!
可是,真的很有道理,很有前途!
乔师望是真的服气,这个在关中之时声名狼藉的纨绔子弟,怎地出了关,到了西域,便会绽放出此等眩目之光彩?
便是朝中宰辅,亦不见得就会对经济之道有如此之深的见解,更别提只是依靠经济之道,不费一兵一卒就完全有可能将西域掌控在手中!
怪不得陛下曾有“宰辅之才”的评语,现在观之,绝非虚妄之言!
房俊呵呵一笑,说道:“都护大人莫要给在下灌迷汤,若是灌迷糊了,在下可就厚颜受之了,哈哈!”
二人相视大笑,甚是融洽。
笑罢,乔师望趁着房俊未走,请教道:“本官之前虽然添为一州刺史,然则只是陛下错爱,对于经济之道并无太多了解,不懂之处,还望二郎不吝赐教。”
乔师望肃然以待,房俊少有的谦逊起来:“都护大人说哪里话?但请直言无妨,在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本官便厚颜请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