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渐凉的时候，顾垣也要离开了。
春怀去蜀地、冬藏去江东，顾垣北下。
商末末坚持要送他到十里长亭外。
“王爷，北方天气凉，记得要多添些衣服。”
“一定要照顾好自己，莫受伤了，记得一定要回来。”
她很少有这样悲观的时候，顾垣都感到疑惑了：“这是怎么了？又不是不回来了？”
“你听着就是嘛，不要破坏氛围。”
顾垣哂笑：“好，一切都听侧妃的。”
“那最后再抱抱吧。”商末末仰着头，对着顾垣张开双臂。
顾垣左右看了看周围的将士：“在这儿么？不好吧。”
秋枫已经对这样的场景习以为常了，将拳头放在嘴边咳了两声，偏过头呵斥身后的将士们。
“看什么看？没见过吗？”
将士们纷纷偏头。
顾垣下马，将商末末搂在怀中，一只手抚着她的背，一面低声道：“开春前或许就能回来了。
到时候再给你送御膳房的年夜饭，可好？”
商末末一滴泪落下，顾垣的甲衣穿得厚，并没有感觉到。
她乖乖巧巧地点头应一声：“嗯。”
趁着这个间隙她将金暮司的印信塞在他的衣服，他应该过不了多久就能发现这个东西了吧。
反正她留着这个已经没什么用了，倒不如还给他，或许关键时候还能用上。
“记得回岳母家。”顾垣又嘱咐了一句。
“嗯。”商末末又应了一声，便与顾垣分开了。
她看着他转身上了马，道一声“行程”，四野之中，响起的是将士们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她站在高高的土丘上，就这么看着他，一直看着他的身影渐渐变小，最后彻底消失在视线里。
秋日的风吹过他的披风，吹过她的长发，远山叠嶂，她看到一片茫茫灰色之下有孤雁飞过。
这是她这辈子见他的最后一面了吧，商末末想。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站到腿都麻了，站到她一摸眼下已经是一片冰冷的泪迹的时候，她才转身离开了。
可是她并没有去找姚姨娘，而是回了王府。
她原本就不是姚姨娘的女儿，不过是借了那已死的小庶女的身体，如今她也要死了，何必再给姚姨娘添一层伤心呢？
她原本就是一个人，父母将她抛弃了，如今也该她一个人孤孤单单了。
回到王府的时候，商末末恰好听到周妈妈在训斥下人。
她偶然听了一耳朵，只见是周妈妈扯着嗓子骂道：“你这是偷，这要搁在过去侯府里是要打出去卖了的。”
定睛一看，那丫头竟是菊香，被骂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她直着脖子辩解：“我没偷，是侧妃允许我们吃的。”
商末末本来没什么精神，但是总不能叫自己院子里的人被欺负了去：“周妈妈，这是怎么了？”
周妈妈一见了商末末，好似更加理直气壮了：“正好侧妃您回来了，这丫头偷您房中的东西，该怎么发落，老奴全凭侧妃您的。”
商末末没看周妈妈，只盯着菊香：“到底怎么回事，你说。”
菊香一面抽抽嗒嗒一面答道：“娘娘从前不是告诉奴婢们说，您房中的东西，咱们也可以吃的么？
今日佳莹做了您从前说的那个‘双皮奶’，原本奴婢是不吃的，但是您一直没回来，那东西容易坏，佳莹就叫奴婢吃了。
奴婢也说不敢吃，但是佳莹说，这东西口感已经不如先前好了，等娘娘您回来再给您做一份就是了，所以奴婢才吃的。
可就在这个时候，周妈妈来了，非说是奴婢偷了东西，要扭着我去报官呢。”
周妈妈在一旁横挑鼻子竖挑眼，“可不是偷吗？那什么奶一看就是好东西，能是你们这些做下人能吃的？”
商末末算是听明白了，她自是相信菊香的，只摆了摆手：“你下去吧，不怪你，没人拉你报官。”
菊香听到这个脸上一喜，还冲着周妈妈送过去一个得意的眼神，转身就走了。
周妈妈被这一个眼神刺激到了，她原本觉得她是顾垣的奶娘，在这王府中多少有些脸面，但是商末末竟然就这么直接拂了她的面子。
可是商末末现在正难受着，没心情和她掰扯，转身就要走。
周妈妈岂能放过她？她身材肥硕，步子也利索，一个闪身挡在商末末面前。
“侧妃娘娘，您这么做只怕是不合规矩吧？下人就要有下人的章程，怎么能主子吃什么，下人吃什么？
这么下去就是万贯的家产，也经不起消耗啊。
从前的侯府最是重规矩，如今的王府竟是这样一团麻似的乱，说出去别人要说您这管家的没本事。”
商末末心郁气结。
她看着周妈妈，只问：“到底是我管家还是你管家？”
“你。。。。。。”
周妈妈被堵了一嘴，“我可是顾垣的乳娘，你敢这么跟我说话？我说这些，难道不是为王府着想，为垣哥儿着想？”
“不需要。”商末末淡淡地回了三个字，错过周妈妈的身边便要走。
没走出几步便听周妈妈在身后叫骂着：“你这个不守规矩的小蹄子，你当你是什么东西？
难怪满上京都说你名声不好，论辈分，我还是是你长辈呢，垣哥儿还得对我老婆子客客气气呢。
你有那好东西，宁可是满府的下人吃了，也不得孝敬些给我这老婆子，死丫头，没家教的东西，我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