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冷空气愈发肆意妄为,路边的树被吹的稀里哗啦,掉了不少叶子。
宋知见到顾醒的时候,他一个人端端正正坐在公安局的会客室,空荡荡的房间物件不多,只留了一盏灯。
灯下的顾醒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四肢犹如僵硬了一般一动不动,长睫的晕影落在了眼里,漆黑的双瞳就像是一摊抹不开的墨,他周身萦绕着让人感到不舒服的黑暗气息,像是鬼魅一般让人退避三尺。
宋知放慢脚步,满身风霜,鼻尖被冻的通红,撑着膝盖轻微喘气。
顾醒是宋知见过为数不多的妖精,皮相精致,语态从容不迫,举手投足优雅闲适,除了嘴挑和缺乏生活常识的毛病,她觉得他家里对他应该是极为宠爱的,他可以不用沾染一丝一毫的烟火气,搁哪一站就是一座神只。
可有的时候,神也会孤独。
“喂,回家了。”她不知道他叫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她说会帮忙找家人,可这段时间下来更多的还是游手好闲,她骗他的,他却心甘情愿留下来。
顾醒缓缓扭过头,眼底的光忽然闪烁了一下,稍纵即逝,宋知没看见。
“你怎么才来。”他的语气带着一点抱怨的意味,那是一种与成年人为之不符的情绪。他等了好久好久。
神明,似乎有了小情绪。
听到他这句不痛不痒的质问,宋知忽然就想到了自己小时候,鼻尖一酸,泪水在眼睛里打转,转啊转,就是不让它掉下来。
她声音被冻的几乎失声了;“对不起。”
顾醒愣了几秒,什么也没说,感觉她特别莫名其妙,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哭,眼瞳干净透彻。
直到,她扑到了他怀里,眼泪鼻涕都糊在了他衣服上。
顾醒不动神色抬起手,低头瞥见了她略秃的头顶,头发乱糟糟的,湿湿的,就很碍眼,他不假思索,“该难受的不应该是我吗?”
宋知声音带着鼻音,“眼睛进沙子了!”
“这沙子还自带调节功能?”他嘴很损,欠抽。
“艹,你就不能给老子乖一点吗?好歹还是我赚钱养你。”宋知声音带着哭腔,苍白的小脸被气红了,眼泪一股脑全都抹到衣袖上。
他不说话了。
宋知签了字,浩浩荡荡带着顾醒回家,扫了一辆小黄车坐上去,一回头对上顾醒略带疑惑的目光,“站那喝西北风吗?还不上来?”
“掉价。”他给了两个字,作势就要往回走。
宋知骑车怼到了他面前,凶神恶煞的瞪他,语气却出奇的温柔;“你坐警车就不掉价?乖,别给警察叔叔增加工作量,快上来。”
他宁死不屈。
宋知咬牙忍了,看在他让她抱了那么一下下,她就破费叫了一辆顺风车,结果顾醒不是嫌脏就是味重,激起司机师傅破口大骂什么玩意儿,最后宋知无计可施,恬不知耻的拉着他步行回去。
一边走一边问今晚的事,顾醒长话短说略过了细节,宋知听的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于是身为人工智能的箫声主动请辞,“事情是这样的,五个小时零七分五十九秒前,先生在家无聊想出来走走,在路边扶了一个老太太,结果那个老太太倒打一耙说先生推他,幸亏聪明机智的我灵机一动修好了路边报废的摄像头,识破了老太太的鬼把戏,但由于先生不配合所以被请到了公安局。”
宋知满眼意外,片刻,冲他笑,“干的漂亮,这些社会渣渣早就该收拾了。”
箫声谦虚道,“过奖了,先生也很厉害,他把老太太推急诊去了。”
“……”宋知瞪大眼睛,犀利的风迎面扑来吹红了耳垂和鼻尖,她心里拔凉拔凉的,“你说什么!”
四月的风啊,你无情无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