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她姗姗离去,留下他一人赤身躲在房中角落,又一次欲哭无泪。
他不明白,明明他与她无冤无仇,还敬她爱她如奉九天仙子。为何她如此憎恨于他?且那种恨意程度几乎令人发指,比妓馆的恩客和老鸨更恐怖百倍,严酷百倍,残忍百倍。
她连着一年,每个白天,她都捉一只饿狼扔进地窖,再将他扯进去锁住,任凭他在暗无天日的地窖之中如何哭天抢地,她都只是在地窖气眼前微微冷笑,将费劲全力爬上出口的他一脚踢回黑暗之中。
到了夜晚,她就将伤痕累累的他锁在后院的柴房里,逼他重复那一夜的噩梦。
在与饿狼的搏斗中,他的武功日渐精进——但那又如何。她是他的师傅,他变得再强,也逃不出她的手心。
他从烂泥之中爬起,满心以为自己逃出生天,岂知一脚又踏入更深的灾难沼泽,再无自救之力。他再也不能正常的面对女性,他每次看到女人,特别是那些风骚的女人,他整个身体都像被扔进针山针海一般,受千针万噬,颤抖憎恨不能自控。他现在有了武功,便可以任意欺负这些女人了。他把这些女人当做她,用尽所有力气和手段疯狂报复。一旦她们发现了他的秘密,或嘲笑,或同情,或恐惧于他,他就会毫不留情的把她们都杀死。
她扶植十七岁的他进了天王帮,助他做了持剑使者。从此他拥有了更多的权力,但她仍然像跗骨之蛆一样,监视着他,控制着他,威胁着他。他终于变成了她最亲近的爪牙,变成了一个乖僻、冷酷、凶残的怪物……
说到此处,任青荃情绪太过激动迸裂,实在不能再发一语,只能双手抱头蹲在地上,哭得像一滩烂泥。
谁又能想到,一向自命不凡严酷狠辣的持剑使者,也有如此惨痛的时刻。
小叶子远远的看着任青荃,心下慨叹不已。转过头,她忍不住望了一眼杨一钊。却见杨一钊的脸色同任青荃一样,俱是全无血色,几欲哀毁骨立。她叹了口气,心下哀伤痛惜,也顾不得这众人在场,便将他拉出门去,一把抱住。
对于过去,她无力改变。只想让他知道,她会在他身边,陪着他。杨一钊被她抱着,那一股痴心错付的情愫,也渐渐溶解在她的温柔安慰之中。
良久,杨一钊长长舒了一口气,伸手抚上她的头发,柔声道:“我没事了。”他牵着小叶子的手,又进了房间。
李厘单膝跪在任青荃面前,双手将他的脸扳起,一双狼目灼灼凝视着他,坚定地沉声道:“一个人什么时候才是最勇敢?就是他已经退无可退的时候,因为他只能前进。如果没有退过,就不知道要往哪个方向前进。你记得,这条路不止你一人在走。至少在你身边,还有我。”
任青荃涕泪纵横,只怔怔的看着李厘。他仿佛从李厘的眼神中看到了一把利剑。这把剑挡在他和未来的风雨之间,虽面对着黑暗的未知,亦丝毫没有动摇。一瞬间,他心中一个声音响彻耳畔——跟着这把剑吧。也许他会带着你走向希望,走向新生。
是的,退无可退了。守在原地,只能坐以待毙。只有前进,才能闯出一条新路。
沉默中,众人凝望着半跪在任青荃面前的李厘,亦是感今怀昔,心绪起伏。
程澈回想起他加入天王帮时的意气风发,可如今却找不回往日情怀。难道他甘心沦为一个只知道制造兵器的匠人吗?不,他要找回那一份初心。
神夜来回想起她被逼背井离乡,千里迢迢做异国人质的无奈和怨怼。如果再不改变,她永远都是一个傀儡,任凭旁人摆布。不,即使穷其一生,她也要为了自己,求一次独立。
白珊瑚回想起起自己在天忍教中苦心孤诣的熬时光的每个夜晚,以及完颜灭的利用、任青眉的压榨,更有她还未完成的拯救乱世的梦想。她可以接受求而不得,但不能放任自己失去梦想。
程空回想起年近七十的薛炀在外征战沙场,却拼上一切,为数百数千个他这样的人去遮风挡雨,开辟生路,他决不能容许自己拖累老城主壮志难酬。他一定要奋发上进,协助老城主完成保家卫国的使命。
柴嵩回想起被离人阁老阁主自孤儿院收养的那一天,记得老阁主对他的谆谆教导,还有老阁主临终之前的嘱托。他发誓要为了老阁主守护离人阁,守护老阁主一生的事业,才能报答老阁主的知遇恩情。
薛悦回想起她给父亲写下绝交信时的撕心裂肺的潜伏,想起当年义无反顾的追随李厘的执着,她不要失去她的心。做这一切,只为了一个追求爱与信任的底线。好不容易走到了今天,她绝不放弃,定要执着。
云焕回想起远在北疆的拓靼子民,想起无论如何都会保护他的兄长,以及为了让自己走到今日还在牺牲的人们,他必须义无反顾的拼下去。他要成功,他必须成功。
杨一钊回想起薛悦的眼泪,回想起荆婴的牺牲,他紧紧的抱着小叶子,绝不会再放手。为了这份得来不易的两情相悦,他愿意赌一次,哪怕头破血流,他也要对自己说——我要这温暖和爱情。
小叶子回想起她进天王帮一路走来的一切得到与失去,她不想再失去自我,不想因为失去自我,再伤害别人,伤害自己。她一定要强大起来,去守护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