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顿住未尽的话,面露隐忧的看着常伯母。
常伯母叹息,“一切未有定局,兴许过个一年半载的,还是会接她回来的。”
未有定局?
这话隐含的意思是常伯父已然开始行动了,世事不能预料,所以才把邵馨送远些。
我假意听不懂她的话,“伯母这话未免也太敷衍了,若当真送馨姐姐去了瀛洲,将来以何种名分接她回将军府?常怀宁的未婚妻清茗郡主可会乐意答应?”
常伯母眸光躲闪了一下,显然我这话戳中了要害,可她仍是说:“事已至此,也只能这般安排。”
“伯母,若馨姐姐有法子留在京城立足,何不让她辟府立户?将来有什么,也不会牵连……”
“不行,她去了瀛洲,我们才能放心,再如何至少有血亲照应着。在这京城,她一介孤苦无依的弱女子如何立足?”她望着宫中的方向,眼神微冷,“况且那虎狼兴许还怀着龌蹉,馨儿断断不能留下。”
想来我无法再劝说什么。
离开将军府时,常伯母特意送了我一个回礼,用银线绣的暖炉皮绒袋子,黄白相间的花斑纹,还镶了边,十分精致好看。
“怀宁打猎得来的野物,我瞧着皮毛十分稀奇漂亮,仔细叫人剥了皮,却是刀口切快了将皮子切坏了,只好做了四个小的暖袋,送你一个。”
“谢谢伯母。”我摸着手里的暖袋,爱不释手。
从始至终,常伯母一家待我真真是极好的。
“傻孩子,送个不值钱的玩意,你哭什么?”
我不好意思的抹眼睛,其实也没掉泪,就是有点刺痛而已,“我以为这辈子都要与你们生嫌隙,不来往了。伯母突然还像从前似的,我激动的。”
常伯母瘪瘪嘴,抬手替我理了理发鬓,“让你受委屈了!”
我摇头,“不,是我鲁莽,让馨姐姐受罪了。”
“不提以前了,馨儿命苦,脸上的伤不及心上的万分之一。若是当年没发生那事,姐姐还在,又有我和她姨父衬一衬,早已嫁了好人家,何至于现在飘零孤寂没有着落?”
“伯母,会好的呢!您和伯父也别将事情想得太难太复杂。”
常伯母以为我是安慰她,只敷衍的点点头,送到门口时,我冒昧的请她把常福叫过来问一问话。常伯母没拒绝,只是先回了府院里,因为家中还有远亲要招呼。
今儿客多,难免要主家人送一两个,常福赶车回来时,已经过去两刻多钟。
常福许是得了常伯母的信,我问什么,他都知那天常怀宁吩咐送清茗郡主回宫,在路上遇到太子妃的车架,便邀到茶楼相谈了一会。太子妃没说多久,情状伤心的同清茗郡主诉苦,愿她不要像自己一样所托非人,又隐晦的说及太子夜夜笙歌,身子不如从前,想要子嗣已无可能。
大概约莫就是些女人闺蜜间寻常的吐苦水,偏巧不巧被常福听见。
一国太子夜夜笙歌值得怀疑,又没法生育,简直是惊天大条。以常伯父的睿智当然可以种种联想猜到事实。
“为什么太子妃要说那些话?纸是包不住火的,她还捅穿了?她不想当皇后了?她不想胡家一门显赫前程了?只要明智些的朝臣都不会支持一个绝户当皇帝吧?你说胡大学士会不会也晓得?会不会另有安排?”
我定定的看着宝月的表情,想要她给个主意。
车里烛光摇曳,宝月垂着头,脸上暗影浮动,却半句也不想说的样子。
“宝月,你是不是也晓得公子他出门办的那些事?”
“奴婢不知。”
回答的这么快,肯定是不知的,但并不代表她不明白。在云麾将军府时,她对于我和常伯父常伯母的谈话,并不觉得惊讶和警惕,似乎是在预料之中的一般。
“那你肯定心如明镜,孔嬷嬷跟随公子多年,能挟制皇后,同皇上交情颇深,怎不会不晓得其中隐秘?”
让我知晓一些厉害,我也好决定到底要不要帮邵馨留在京城。
废太子,另立储君,是牵一发而动全国的大事,且这位太子朝中上下有十之**的朝臣和势力支持,云麾将军府牵涉其中,哪能不明白风云莫测、命不保朝夕?
皇帝老儿和周槐之到底支持的谁,有多少胜算,他们越隐藏瞒着,我心里越没有底。
皇帝老儿、佘夫人和勉郡王周景、郝太夫人和国相府、太子妃和大学士府、叶掌院和柒铩阁……似乎都默认支持废了当今太子,可他们又分别支持的谁?
似乎他们要扶持的人根本不相同,所以真的让我一头雾水,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宝月微微叹了口气,“夫人,你若知道太多,对布局并无益处。公子如今事事小心谨慎,生怕哪一处错漏,导致计划生变,你可知公子为保住你这个闯入其中的意外之人,费了多大心力?”
“……”
我心中一震,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来,但宝月这样说,我更加决心想要探清楚他们背后大事。
然我还没有问,宝月就接着道:“远远不及您看到的十之一二。”
说着,她看了一眼糊里糊涂的翠花,还是直接又有些隐晦的说,“皇后、太子虽然容不下你,但他们也怕公子鱼死网破、反咬一口。若危及朝政国事,造成不可预料的后果,天下最最容不下您的会是谁,夫人您想过吗?”
危及朝政国事?
最容不下我的?
皇帝老儿吗?
心脏再度猛的跳了好几下,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