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误是一个坚执而狠厉的人,他的狠不仅对于别人,更对于自己。他重视承诺,这是好的品质。但是他又很执拗,有的时候,明知刀山火海,亦敢去闯。
眼前有三滴血,出自玄女,浸过十七种药材,大补也剧毒。
苏误毫不犹豫地试药,盘膝坐下,手结定印。药力很快就起了作用,他感觉在经脉中有一股横冲直撞的势,大约要将他的骨肉撕裂。
“我管这座山叫张糖山,那个坟包里埋着糖糖的爷爷。我答应过老人家,我必须要救活糖糖。”
在喝下玄女的药血之后,苏误脸色愈渐发白。他的上衣忽而碎裂,露出坚实的肌肉,以及密密麻麻的伤痕。
两日以来,苏误身上旧伤未去,新伤又来。他用精神力压抑雷霆反噬,始终不与根治。
“韩芸,护我一程。拜托了。”
说完这句话,他就闭上了眼睛。一股黑气直冲印堂,让他喷出一口逆血。
粘稠的黑血滴落在野花上,腐蚀泥土,散发恶臭。那样的剧毒,让韩芸皱起了眉头。
“老同学,你可别这么简单就死了啊……”韩芸叹了口气。她没有拒绝苏误,走到山崖边坐下,静静地看着那座坟。
韩芸眸光迷蒙,痴痴望远,不知心中所思所想。她就像画里的仙女,娟好静秀。
她大概想不到,苏误的所作所为,只是为了报答荒村小酒家的一顿便饭。
而今,酒家不在了,苏误让赵家也消失了。一位姓张的老伯死了,方圆百里之内,没有姓赵的人活着。
韩芸很安静,为苏误小心护道。她坐在大石头上,看着远方。那间断壁残垣的赵府,而今有黑乌鸦在筑巢,正等着食腐。
她想到小糖糖的伤势,不免伤怀。
丹炉旁,苏误身体晃动,猛地抽搐了一阵。韩芸注意到他的伤口,顿感心惊肉跳。
她收敛起自己的目光,站直身子,双手结印。山风吹拂,扬起韩芸淡黄的长裙。她轻挥衣袖,风鬟雾鬓。一双巧手如蝴蝶飞舞,在天空中画出玄妙之势。
她将漫天灵丝编织,构筑成一张大网,笼罩了张糖山,偏护苏误的道心。
“你是何苦……”
韩芸看着苏误,叹息一声。她想到幽荧门的往昔,恍如隔世。仔细回忆,那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
苏误眼帘微动,额头上渐渐渗出细密的汗珠。他的表情很狰狞,看得出他的挣扎。
生饮人血,是qín_shòu行为。按照佛门度道,将受天谴。而作药引的血,更是大毒。普天之下,只有至邪至毒之人才会沾染。
不知者无畏。苏误敢饮玄女血,多是无知。
但假使他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痛苦,大约也是要以身试药的。小哥是个驴脾气,荒村小酒馆里的老人许早就看出来了。
原本盘膝的苏误,渐渐无法保持身形。
他倒在地上,全身痉挛。他感觉到一种疼痛,就像万箭穿心。心脏上的窟窿,让他呼吸困难。紧接着又很痒,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他的脊背上啃咬。
全身的血液都在逆流,冲破了每一根血管。
忽然,苏误开始哆嗦起来。他像掉进了玄冰的洞窟,身体结冰。包括鲜血在内,都变成了冰碴子。
不等他适应,亦或说,在他即将陷入昏迷的时候。又立刻被投入到岩浆里,受尽毒火的焚烧。
极冷极热,就这样不停地转换,折磨着苏误的神经。
“喝啊——!”
恍恍惚惚,他痛苦地唤出声。他睁开眼,眼球一直在翻白。
一旁,韩芸脸色焦急。她看见苏误胸腔起伏,一阵喘咳便吐出一滩血。他的皮肤顺着经络纹路,一片一片地剥落。肌肉下的骨骼,晶莹如玉,隐约透着紫色的光芒。
“苏误……坚持住,我可不想给你收尸。”韩芸哀伤道。
她凝聚着混沌的灵源,不停往苏误身体里灌输。为了缓解他的痛苦,又取出许多灵药,为他擦身。
韩芸明显感觉到苏误的气息渐渐衰弱。玄女之血,像未曾驯服的猛兽,在他的身体里大肆破坏。摧毁了心肝脾肺肾的一切机理,甚至连他的道心也要一并吞噬。
“玄女体质未免太霸道了……”
如此,让韩芸更惊讶的是苏误的身体,与玄女之血相互倾轧,虽千疮百孔,却硬抗了这么久。
这实在是匪夷所思的一件事。
苏误在水深火热中沉沦,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他始终挂念着小糖糖,以强悍的毅力,硬扛着毒血带来的痛苦。
忽而,他感觉自己的神识渐渐游离。就像灵魂出窍一样,这是一种玄虚飘渺的感觉。
他蓦地看见一颗小石子儿,就栽种在自己的丹田里。
准确说来,那是一个石块。大约五寸长宽,表面上坑坑洼洼,毫不规整,就像是石料切碎后剩余的边角。
这是什么?苏误大惊,他无法发出声音。
石块散发着紫色的芒光,点亮丹田。突然,他有所领悟。不论是在幽荧,还是初至武仙,甚至在使用无极法的时候。隐隐约约,都会有一丝紫芒缭绕。
原来,那道光芒就是这个石块发出的!
它是什么时候种进我身体的?苏误感到疑惑。他从石头上感悟到一种至真大道。网罗宇宙,化生万物。
那是一种超越天地,超脱时空的大势。凌驾于苏误现所知的一切。
就像人类第一次理解到天外有天的真正含义,苏误被惊骇到哑口无言。
这颗石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