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三更,你是不是觉得你的玩笑很好笑?”
洛灵均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一敛,神色变得严肃了起来,看向陈三更的眼神难得有了些不善。
陈三更却像是没察觉到一般,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当我跳出原本的线索,开始复盘整件事情的时候,有两个不同寻常的点吸引了我的注意。”
“首先是七长老的死,最终虽然定论为袁搬山所为,但后来董狐招供说袁搬山的确没有杀死七长老,只是伤了他,但七长老却死了。”
“他这一死,直接激化了正在权力暗斗中的双方,让他们从暗斗变成了明争。袁搬山一派的众人行事愈发大胆,圣女的处境也愈发艰难。这样的后果自然是一心挑动青眉山内乱的黑袍所乐于看见的,他也有能力做到这样的事情,所以,我便认为黑袍所为。”
洛灵均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陈三更,“且不说当时的我身负重伤,闭关不问事,就说我明明稳坐在山主的位置上,号令山中莫敢不从,偏偏要杀掉对自己忠心耿耿的七长老,鼓动袁搬山对付自己的好女儿,我这儿是不是多少缺了点什么?”
他点了点自己的脑子,神色颇有几分讥讽。
“山主问得好,这个问题也曾经困扰着我,好在我终究是想明白了。”
陈三更继续道:“而第二个点,是一直被我忽略掉的,那就是马骉的举动。”
“马骉和牛犇,都是您忠实的手下,这一点在山中众人皆知,也是得了时间和许多事情验证的。但在您重伤闭关之后,马骉的表现却很是异常,整日醉酒避祸不说,后来居然还做出了那种近乎通敌叛国的事情,跟一如既往忠心耿耿的牛犇对比起来实在让人觉得不齿。一个明明曾经可以为您去死的人,居然会在短时间内出现这么剧烈的变化,而且还直接当了叛徒,实在是太让人匪夷所思,但因为他的地位较低,并没有太多人注意,我最初也忘了这一点。”
“但如果这一切是有人授意的呢,如果授意他这么做的刚好就是那位他一直效忠的对象呢?是不是一切的不合理都有了合理的解释?包括他在明明已经成功向袁搬山等人通风报信,却偏偏又良心发现自尽身亡的古怪。”
洛灵均淡淡扫了他一眼,“你的推理都是这般牵强附会吗?”
他站起身,走到陈三更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欣赏你,不代表我可以无限纵容你这么胡言乱语。”
“山主放心,我不会凭空污人清白的。”陈三更微笑着仰起头,看着洛灵均那张即使稍有沧桑也依旧显得英俊和儒雅的脸,“也请您稍等,我一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
他继续道:“这两点只是给了我一个方向,一个我甚至都不敢细想的方向,不过有了这个方向,我的思路也被打开了,诸多想不通的地方也都慢慢地有了合理的解释。”
“比如您明明已经是问天境的大能,怎么会无故离山,又被人伤成了这样,但如果打伤您的就是您自己,这是不是就很好理解了。”
“而这也就能解释您受了那么重的伤,都已经放下青眉山的基业闭死关自救了,为什么又能离奇地在短时间内痊愈,想来应该就连您说的跌境或许也是假的吧?”
“不过,就如您所言,这看似有解释的一切都面临着一个绕不开的问题,那就是您图啥?”
“您本身就是青眉山主,康健之时,在山中威望极高,袁搬山这些人完全不敢有异心,身为十宗宗主,在天下修行界也是声威赫赫,还有一个那么好的女儿,根本没有理由折腾这一出对自己没有半分好处的事情。”
“更何况,您还是齐老前辈亲自选中的天益州守护者,品性自然也是令人信得过的。若是旁人告诉我,您就是黑袍,或许我也会觉得那人是青楼里的假酒喝多了。”
陈三更叹了口气,“不过最终,牛犇来找我聊天,那些漫不经心的说话,终于将我疑惑解开。”
他看着洛灵均,“他无意中告诉了我您和凤皇长老是如何生出嫌隙的。”
凤皇......
洛灵均眉头一皱,陈三更轻声道:“多年以前,青眉山年轻一辈同时出了两个非常厉害的年轻人,被修行界并称为青眉双璧,许多青眉山中的大人物都笑言,有此二人在,青眉山至少五十年无忧矣!事情的发展也正如他们所料,两个年轻人不仅兑现了自己杰出的修行天赋,飞速跻身知命境,成为上三境大能,而且还有着远超常人的事务管理能力,慢慢担起了山中的重担。”
“但事情终究不可能永远都是美好的,等那个来自洛家的年轻人继承了山主的位置,身怀始凤血脉的年轻人成为大长老之后,二人之间的矛盾终于变得无法调和。”
“山主雄心勃勃,想要趁势振兴青眉山,扭转在万妖谷面前的颓势,甚至谋求反向吞并万妖谷,在他的手上,完成青眉山历代山主没做到甚至都不敢想的事情;但是大长老却是始终希望和平,青眉山的壮大并不一定要以旁人的牺牲为前提,扩张就会带来流血牺牲,而山中每一条生命都是鲜活的,这也是青眉山历代先贤的宗旨。”
“随着时间的发展,二人的理念愈发冲突,在深感继续下去可能会带来山中的分裂之后,大长老便避世归隐,远走丹穴山,将整个戏台全部让给了山主。”
陈三更凝视着洛灵均,“所以,山主,您还是没有放弃当初的志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