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舟将后座车门关上,再坐到了前面驾驶位上。
打开旁边的储物盒看了良久后,他点燃一根烟,再将手伸到窗外,有些失神地看着。
都答应了她,不抽烟的。
那根烟一点点燃尽,他突然之间在想一个问题,她对他的感情,到底是爱多一些,还是愧疚多一些?
他们第一次相见,是大概四年前,因为她妈妈生病住院。
后来是她的抑郁症,她妈妈的白血病,他们之间来往自然就多了起来。
很长的一段时间,他都感觉她对他是没有任何男女之情的。
她跟他从来保持距离,拘谨得很,那时候跟他说得最多的话,就是“宋医生,谢谢你”,“宋医生,你帮了我们家太多了”,“宋医生,我真的不能再麻烦你了”。
后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突然就有了那种感情呢?
似乎是两年多前那一天,她从薄斯年那里来找他。
那时候,他因为给薄斯年动手术的那份监控视频曝光了出来,前程岌岌可危,她过来找他,要跟他一起走。
就是那一天,她第一次主动牵了他的手。
所以那时候,除了内疚,除了亏欠,除了想要补偿,她还会有什么道理,突然之间对他动了感情吗?
对一个认识了几年都没动过心的男人,突然之间,就可以喜欢上吗?
他脑子里的思绪越走越乱,再是想到他几年前给她做催眠治疗时,知道她对薄斯年是一见钟情的。
她对感情,分明也并不是那么慢热而谨慎的人。
烟一点点燃尽,烟雾吹散在轻风里,那点猩红一点点逼近他的指尖,他看着,看到指尖在微微地颤动。
分明以前,他都不曾想过这些东西,他们自然而然地在一起,自然而然地相爱。
可如今得到了,人似乎就变得爱计较了。
昨晚那些事情,如同最后一根稻草,突然之间将他内心所有的想法和猜疑,都一股脑逼了出来。
烟燃到了手指上,带来一阵刺痛,他才猛然回过神来,赶紧将手收回来,将烟掐灭。
手机响起,温琼音的电话打了进来。
他好像不曾这样慌乱过,看着那个捻灭的烟头,接电话时,声音微微不自然。
那边声音传过来:“知舟啊,上来了吗,宁宁头上一直冒汗,似乎快醒了。”
宋知舟一边推开车门下车,一边应着:“就进电梯了,很快就过来了。”
“啊,那行。”那边回着,随即挂断了电话。
再进医院住院楼时,崔颖穿着白大褂从他前面走过来。
宋知舟缓了缓面色,走近时,淡声打了声招呼:“崔医生。”
就要擦肩而过时,崔颖却是在他面前站定,目光带着寻味落在他袖口上,再落到他脸上。
宋知舟循着她的视线看了下衣袖,他米色的毛衣袖口上,粘上了一点烟灰,很容易就看出来了。
应该是刚刚车窗外风大,将烟灰吹到衣袖上了。
他看了一眼,伸手掸落,再要继续往前走。
崔颖声音有些寻味:“宋医生,也会有这么沉不住气的时候?你现在的情况,可不该抽烟。”
宋知舟没有应声,经过她身边往电梯走。
崔颖声音再从后面传来:“他们的故事倒也动人,宋医生的人,似乎也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宋知舟顿住步子,回身视线落在了她身上。
他面色是一如既往地平淡,但此刻却似乎带着点压迫感,崔颖止住了后面的话。
他收敛了面色,再淡声开口:“我的事情,你别管。”
崔颖看着他进电梯,她目光在关闭的电梯门上停留了片刻,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总之不痛快。
宋知舟再回病房时,陆宁还没有醒,但睡得不安。
她额上涔涔冒冷汗,眉头紧拧着,身体蜷缩着发抖。
温琼音着急地在一旁坐着看她,看向宋知舟进来,立即低声开口:“叫了她几次了,也一直不醒,这样子睡下去能行吗?”
宋知舟走近过去,再拿手背在她额上摸了下,上面全是汗。
他出声安抚温琼音:“没事,很快就醒了,是吓着了。”
温琼音叹了一声,禁不住出声抱怨:“你说这都是什么事啊,一个顾琳琅就已经害得她够惨了,这顾源更不是个东西。万幸也没出什么大事,不然我非得跟那老东西去拼命!”
她说着,情绪激动,再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陆成弘出去拿饭菜了,宋知舟给她端了杯温水过来,再出声道:“阿姨也别多想了,人没事就行,喝点水,您也该休息下了。”
“你守一会吧,我去旁边沙发上坐坐。”
温琼音一脸疲惫,再起身接了茶杯,坐到了落地窗前的沙发上,用手心抵着头,按压着额角。
宋知舟坐到床边,手伸进被子里,握住陆宁的手。
刚握住,她的手就猛然从他手心里抽了出去,身体瑟缩了一下。
宋知舟俯身去靠近她,轻声开口:“没事,是我,我们回家了。”
床上的人身体狠狠颤栗了一下,再恐惧地尖叫出声,睁开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
陆宁从噩梦中突然惊醒,惶恐地看向四周,白色的墙面,白色的床单被褥,这里是和那片深林截然不同的地方。
她周身打颤,粗重地喘息,许久没能回神。
温琼音立即从窗前起身,快步走过来,急着开口:“宁宁啊,我们回来了,回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