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餐厅的饭评分很好，唯一不好的一点似乎就是上菜比较慢，云简跟沈缪都交流了好些个绘画技巧和讨论了下这些年绘画界的趋势以及那些新秀，话都扯到十年前的天才画家现在都到达什么高度了，菜还是没上。
“我在网上见到过，那个孩子好像是叫傅又亦吧，老傅的孩子。”沈缪流露出了怀念的神色，“老傅当年是我们那一届最有天赋的人，毕业后我去了孟家做画师，他自己开了个画廊，在我们才刚刚有些名气的时候，他已经成为圈内很知名的大师了。”
“傅又亦的画你看过吗？他的风格很明显的透着种老傅的风格，应该是从小被他教到大的。是个很聪明很有灵性的孩子。”
云简点头，从手机上调出了自己曾经收藏出的傅又亦的画作，递给沈缪看，“我很喜欢他这幅画。外人都说这幅画只是华丽的技巧却不带深意，很肤浅。但我却认为华丽之下不掩他想表达的所在，网上说他是少年天才倒也不假。”
沈缪接过手机一看。
是一副庄园油画，绚丽的色彩填满整张画布，鲜艳招摇。古欧式的城堡坐落在山顶，层层叠叠的云雾缭绕其中，巨大的堡的最上方，阳光折射下来的光线还反射到了城堡下的玫瑰花丛中。
简直是画技和细节拉到最满。
色彩奇多颜色鲜艳亮眼，一眼望过去却也不觉得眼晕，也是排布合理，那些交错的色彩竟给人一种干净的错觉。
这幅画哪怕是在现在的大师圈里也可以称得上是中上品，完美之下一些细微的瑕疵也可以忽略。
“有老傅当年的感觉了，这幅画我以前竟然没见过。”沈缪赞叹一声，又问云简，“你觉得他想表达什么呢？我看这只是一幅表面华丽的风景画而已，深意体现在哪呢？”
他笑眯眯地问话给云简一种他在明知故问考自己的感觉。
“老师看这里。”云简细微地笑了下，指给他看，“玫瑰花从中，是否能看出有一道影子呢。”
沈缪看过去，细细地观察下去才发现这幅画阴影处所在的玫瑰花丛中确实有一道不寻常的影子，那影子不像是折射或是建筑物的影子，听云简那么一提，倒更像是个躺倒的人影。
“这是……？”沈缪眯了眯眼，他一开始以为这里就是瑕疵，现在仔细看看，才发现不同寻常之处。
“老师再看这里。”云简两指放在手机屏幕上，眼眸淡淡地一点点将细节放大。
拉大了玫瑰丛边的绿叶小道上那一开始沈缪以为是玫瑰花瓣的画面。
“这是……”沈缪眼眸微微睁大。
“这是血。”云简淡淡道，“老师刚刚只是瞥了眼，现在不妨仔细看看，我说了这些，剩下的不必我多说老师自然能看明白。”
听了云简这么一提醒，沈缪才收了去看孩子画作时的那种随意想法，认认真真看下去，他当年也本是被称为少年天才的人，观察细节也是一绝，这么看下去，也懂了云简所说的这幅画中的深意是什么意思。
“还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沈缪这次是真心的赞叹，“很有细节和技巧的一幅画，阳光笼罩下的阴暗处却与这幅画的暖色调截然相反，沾染在玫瑰花瓣上的血液滑落枝叶，躺倒的影子，蓝宝石中漩涡般的深色……这是幅很精妙的衬托暗示画。”
他又释怀一笑：“我倒是忘了，当年老傅也最喜欢画这种遮遮掩掩就让人自己去发现细节自己去猜的画了。他儿子继承了他的天赋和爱好……如果有机会，还真是想见他一面。”
沈缪没说他想见的是老傅还是傅又亦。
云简也没问。
沈缪又细细地将这幅画看了一遍，是一种很欣赏很欣慰的目光，喃喃自语似的问：“这幅画，我还真没见过……”
“傅又亦已经删除了。”云简淡淡道，“这幅画是他删除之前我保存的。”
沈缪抬眸看云简，眨眨眼，“为什么要删除啊？画得很不错。”
“不知道。”云简垂眸喝了一口水，挑起眼尾开玩笑似的上扬着语调说，“大概是网上骂得太难听？骂他德不配位？”
“噗。”沈缪笑了，“怎么可能，做画师这一行既然有胆量把画作发到网上给众人看，那就要有心理准备会接收到任何人的任何评价，如果不能释然，那干脆关了评论不去看……删了画作，也太小孩子气了点。老傅养不出这种孩子的。”
“是吗。”云简随意应了声，见沈缪都喝了快两壶茶水了，蹙眉看了眼时间，发现这么久了竟然还没上菜。想了想，对沈缪说，“老师，我去催一下菜，老师要跟我一起去吗？还是待在这里。”
她很体贴的这么问着。
沈缪顿了顿，垂下的眼睫眨了眨，想了几秒之后，慢吞吞站起身，“好，一起去吧。”
比起去人多的地方见更多的陌生人，自己一个人待在房间里对沈缪来说更孤寂难捱——他已经过了将近十年这种日子，哪怕已经习惯了，可出来后便再不能忍受自己一个人。
顺着旋转楼梯一步步走向楼下，沈缪步步紧随着云简的步伐，从后面望着她哪怕很瘦却依旧给人一种强烈安全感的背影，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当年的小孩子，也长大了啊。
从楼梯落地的一瞬，明亮的灯光与人群一起映入眼帘，与沈缪想象的不自在不同，他此时跟在云简身边，对方身上那种强烈的自信以及沉稳也感染了自己，竟让他心态平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