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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最后一抹落日余晖散去,忘川酒楼外悬挂着的灯笼一盏盏亮起,在漫天黄沙之中,轻轻摇曳。
被暖色光晕笼罩着的酒楼里,宽敞整洁,桌椅皆被摆放的整整齐齐。
中间一张圆桌上,摆满了珍馐美食佳酿,色泽鲜美,香味浓郁。
通往后院的门口,随即出现了一道欣长的身影。
拎着酒壶走来的男子剑眉星目,容貌俊美丰朗,暖色光晕下,那一身朴素的墨蓝色棉麻长将人身姿衬得笔直,温暖而随和。
他眉宇间挂着温和的笑意,微风从身后拂来,衣摆微动,半挽披落的墨丝有几缕被扬起,多了霁月清风,少了平日里那般在他人的一丝不苟和严肃。
“子辰将军,我来吧!”小二笑着上前接过人手中酒壶。
卫子辰点头谢过,看了眼依旧空寂的酒楼,向人询问:“孟七她还没下来?”
“没见下来。”小二如实回答。
默了默,小二又瞄向人,暗暗偷笑:“反正冥王大人他们还没来,您要不上去瞧一瞧?”
卫子辰心中忧思,自这次他回来以后,孟七对他的态度始终不冷不热的,不与他多说话,也不如过去那般缠着他,倒叫他不知所措了。
想到自己离开那段日子里,楚烨曾日日来纠缠孟七,虽有冥王大人和鬼鬼帮衬着,可到底不是他陪在她的身边,孟七心中定是埋怨他的。
卫子辰眸底划过愧疚,犹豫半晌后,转身朝楼上走去。
房内珠帘卷纱,红影漫漫。
轩窗半敞,孟七一袭红衣,慵懒散漫倚在窗畔,潋滟凤眸凝视着远处于傍晚凉风中开得愈发秾艳的一片曼珠沙华,漫天红色在瞳中一点点倒映晕染。
算了算时间,似乎也差不多了。
孟七垂下眼帘,纤长睫羽掩不住眸底的失落。
世人都觉孟婆一职清闲,每日做汤再不管其他,殊不知司孟婆者,是尝听世人世事,一生历尽忧喜。
渡万人,亦担万劫,千年为一轮回,轮回至,孟婆死。
以前她看淡生死,自认无所畏惧,可真到了这一刻,她却也还是如凡人一般害怕起来。
待她神识俱散,化作千万朵彼岸花中一朵,届时,谁又能记得她?又或者,谁还能再找到她?
世间不会再有她的踪迹,随着岁月流逝,她只会被抹杀的一干二净。
可——她的卫子辰,该怎么办啊?
搭在窗沿的手不由缩紧,心中像是被一把利刃戳破,血流遍地。
她不管不顾万般荒唐的追了他那么多年,如果说一开始纯属作乐,那么到后来,她便是真正的爱上了这个少年,爱到骨子里去。
她爱他如清风干净又正直坦率的模样,爱他因为她的撩拨而脸红害羞的模样,爱他明明爱慕却隐忍yù_wàng的模样,而最爱他的,是他这样一个刚正不阿的人,却能将仅有偏爱都给了她,在外人面前毫无道理地维护她的模样。
偏偏,他总觉得自己爱他是因为别人,真是傻得透彻。
这么个傻子,要是她走了,他一定会难过死吧?
“孟七?”
熟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打断了孟七的思绪。
孟七转头看向门上的阴影,面上纠结。
她到底,要不要和他就此了断……
“孟七?”
卫子辰站在门外,见里面迟迟没有反应,心中顿时慌乱了起来,直接推开门冲了进去。
他有些狼狈的闯入,只见那倚在窗畔美人红衣妖冶瑰丽,凤眸似水,脖颈白如凝脂,锁骨精致如玉,皙白如藕的手臂裸露轻搭在窗沿,手指纤细,指尖皙粉剔透,美得如画卷。
她看着他,神色微诧。
卫子辰兀地别开头,有些脸红,唇瓣嗫喏了半天,才出声解释,“我,我以为你不在……”
“我不在这能去哪?”孟七打断人,语气中带着疏离。
孟七的话让卫子辰愣了一愣,他忙向人道歉,“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闯进来了的,我只是担心你——”
“担心我?”孟七嗤笑一声,站直身子慢悠悠地朝人走去,红裙于微风中垂落摇曳,如外面火红热烈的彼岸花。
“你担心我,你就冲进来,若是我在换衣服呢?”孟七挑眸,红唇微扬,弧度讥讽,“我们既无夫妻之名,亦无夫妻之实,你冒冒失失进来,置我名声于何地?还是说我于你眼中,就是这般孟浪不堪,不值得尊重?”
她字字冷漠,显然是生气极了。
“当然不是!”卫子辰着急,“孟七你误会我了,我……”
“不必解释了,说来说去也就那几句。”孟七似厌烦地从人身旁走开,很是冷淡:“冥王和鬼鬼该要来了,我们下去吧。”
除了卫子辰,她最放心不下的便是鬼鬼那个死丫头了,虽说冥王和鬼鬼两人的事在冥府内已经传得沸沸扬扬板上钉钉了,但她还是得亲自听听冥王表态,才能放心将鬼鬼交给他。
卫子辰站在原地,有些失神。
轩窗外花海依旧绚烂美丽,即便千年,却不见凋零。
与那些美好又转瞬即逝的事物是不同的。
卫子辰握紧了拳,不甘的转身去追人,在楼廊间追上了人。
“孟七!”
孟七停住脚步,回头扫了眼被人抓住的手腕,看向卫子辰挑了挑眉,戏谑道:“男女授受不亲,子辰将军这是何意?莫不是……气急败坏要对我霸王硬上弓?”
卫子辰盯着人,清澈的眸中掺杂落寞与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