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沐清瞥了眼女婢,随后对风启辰道:“我乏了,你先下去吧。”
令已下,此时的风启辰同那女婢毫无二致。他咽口水的动作很明显,咽下了所有想说的话。
再俯身行礼,退出房去。
房内一瞬寂静,忽而只听“砰!”的一声巨响。再看房中,方才那跪在榻前的女婢已然被踹到在地,言沐清冷斥一句,“废物。”
女婢虽身痛却仍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忙起身叩头认错。
“奴婢知错了!奴婢该死!奴婢知错了!求夫人饶命……”房内女婢的求饶声伴着阵阵磕头声接踵而至。
房外,风启辰立在院中,身后下人虽以放下帘盖,但里面的声音还是那般刺耳刺心。
他未再向前走出半步,只是往日里那张英气逼人的脸上此一刻尽是落寞。停顿良久,抬头望了望天,见昨日青空不再,天际又重归晦暗。
不觉间高大的身影缓缓垂下头去,似是要颓然倾倒,风启辰于微不可查处叹了口气。
――
和曦宫,御书房。
彼时见言浔正端坐于龙椅之上,面前空无一人。
小皇帝脸色苍白,垂下的眸子早已失了神采。
这世间最令人绝望的,或许不是绝望本身,而是你要孤身一人去面对,去与之对抗。
此刻的言浔正是如此。
眼下朝中早已是因势利倒,再没有一个臣子肯出面相助,就连平日里呈奏进言的折子都不见一本。
言浔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孤立无援。
龙袖扶在案上,双手紧握成拳,小皇帝沉目无言。
“皇上,皇上……”不多时,只见郭守忠提着袍子跑上前来。
殿外十五忙上前去扶,二人转眼入殿。
“皇上,出大事了!眼下城中百姓聚众起义不断,此事也波及到了南地,灾民们受谣言蛊惑,群情激愤,暴动频发……”郭守忠说话时泪眼婆娑,年迈的身影颤颤巍巍,显然是无尽的绝望。
言浔闻言,眸色呆滞,身形久久未动,她似一尊雕像,纤凛的身子好像下一瞬就会倾塌。
任谁人都明白,那是人心底的最后一道防线被摧垮后的万念俱灰。
郭守忠的身子也早以支撑不住,弯腰扶着膝盖,怅然无声。一旁十五手中力道一松,张着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御书房中一片死寂,一如这死局一般无人能解。
也不知过了多久,“郭总管。”
龙椅之上,小皇帝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
郭守忠寻声望去。
“传朕旨意,命郎中令周五常前来觐见。”声音欲渐清亮,此刻再看言浔,面上褪去了平日的稚嫩凄惶,转而神色肃冷,眉目凛冽如刀。
一个时辰后。
通往阊阖门的宫道上,猛然间响起了一阵繁重冗杂的脚步声,紧接着又有周五常声音接连入耳,只听见那人焦急恳切的喊,“此事万万不可,还皇上三思而后行啊!”
“不必了,朕心意已决。”下一瞬又听见言浔的斩钉截铁的回答。
放眼望去,此时见宫道中,言浔并未乘龙辇,而是换了一身窄袖束身的龙袍走在队列的最前头。身后有周五常,周明以及所有的禁卫军紧紧相随。
“如今宫外局势纷杂,百姓起义,引发骚乱,定是有奸人从中作梗。皇上您仔细想想,既然他们这般步步为营,蛊惑人心,当真还是像最开始那般只是为了让皇上释放韩菖龄这么简单吗?”周五常开口,一击即中要害。
的确,事到如今,南地拨款不及时,帝京又闹出这么大的乱子来。一切早已没有最开始那么简单了。
“你以为朕会不知道吗?”
可谁曾想,一句冷声反问,惊彻寒凉。言浔的脚步未有丝毫停歇,仍快步向前。
周五常一怔,耳畔言浔的声音还在继续。“他们不断的散布谣言,引起事端,早已不仅仅是为了保住韩菖龄的性命这么简单,他们这是想要朕的命了。”
最后一句,言浔语调冰冷异常,也终是将幕后主使的真正意图和盘托出。
自那日周五常驱散了请命百姓后,一夕之间,帝京的风向就变了。百姓的聚众点自宫围转向了城南,带头闹事者的言论也从一开始的韩廷尉清廉无辜变成了如今的帝王昏聩。流言蜚语又一路飘向眼下最为人心动乱的南地,可见幕后人是有了新的谋划,他是企图借此时机推翻言氏统治。
闻言,周五常当即皱着眉大吼,“既然皇上都知道,那为何还要亲自出宫安抚民众?难道皇上忘了相国临行前的叮嘱了吗?”
吼声震天彻地,终是让言浔停步。
身后众人也跟着停下了脚步。秋日寂寥,萧瑟冷风割面而来,吹起言浔鬓角的碎发,也吹动着龙袍衣角。一片寒凉之中,见那人苍白的面色于淡淡的微光下僵滞。
周五常脱口而出的“相国”二字,终是穿透了重重伪装的坚强,击中了言浔内心深处的那片柔软。
泪水止不住的在眼眶中打转,只是小皇帝一如既往的将其强行忍下。
抬起头来,明澈的眼瞳赤红一片,言浔一字一句的说,“朕是天子,是帝王,皇城于朕而言是保护,是屏障。可周爱卿或许忘了,朕于北祁江山而言亦是屏障。”
龙袍一转,言浔看向周五常,“如今国有大乱,重任在肩,朕又岂能坐视不理。”
周五常闻言,震惊万分。若不是亲耳所听,亲眼所见,或许他永远都无法想象,平日里那个稚气满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