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在南越出生,为质受辱,身份不明,不清不楚,就算到了今日都不能为自己的父亲,乃至八方列国认可的西尧皇子。
穆绶霆闻言,也是一顿。抬眸看向解绾绾,老皇帝抿唇,即刻接过茶杯来,自顾自喝水,对她方才所言假装没听见。
手中一空,解绾绾自怔愣中醒过神来,她看着穆绶霆,神色见哀,急忙转身坐下,不与他对视。
一边喝着水,一边偷偷看人,眼珠一转,穆绶霆落盏:“朕困了,想睡觉。”
“……哦,好,我扶你躺下。”解绾绾闻言,迟钝起身,接过茶盏来,要扶穆绶霆躺下。
拉好被子,看着解绾绾为自己掖被角,穆绶霆说,“你去偏殿睡吧,别在这儿守着朕了。”
“不行,”手中动作不停,解绾绾道:“再过半个时辰,你该喝新药了。我得在这儿守着,一会儿煎药的时候,我还得过去瞧瞧呢,免得出了什么差错。”
穆绶霆浅笑,眼弯时见柔情,“哦,那幸苦你了。”
“嗐!说什么辛不辛苦的,以前在军营里,我给你煎的药还少啊。”解绾绾佯怒嗔他,“快睡吧,睡醒了好吃药。”
穆绶霆:“嗯。”
口中虽答,却迟迟不肯闭眼。
二人对视许久,解绾绾看着人皱眉,不满催促,“睡呀!”
眨眨眼,穆绶霆:“朕睡不着。”
“嗯?”一听这话,解绾绾登时见怒,当场破口大骂,“你有病呀?方才不是还嚷着说要睡觉的吗?怎么忽然又睡不着了?”
躺在那儿,笑了笑,穆绶霆没说话。
骂完人,解绾绾才反应过来。穆老头现在的确是个病人,意识到自己的情绪也有些激动,皇后娘娘遂掩了口,悻悻垂目。
良久。
“他……怎么样了?”穆绶霆还是忍不住开口问。
“谁呀?”解绾绾转目看了过来,问,“韫,韫儿吗?”
略显尴尬,穆绶霆:“嗯。”
“挺好的。”解绾绾也不知该怎么说,就随便敷衍了一句。
“朕怎么听说,前几日他在宫里昏倒了。”穆绶霆紧忙又问。
“嗯,”解绾绾点头,“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和你一样,一染上桃汁,就起疹昏厥了。”
“哦,原来如此。”穆绶霆明白了缘由,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都怪朕,这孩子随朕了。”
话一出口,殿内气氛突然变得微妙。
穆绶霆一怔,解绾绾也跟着一怔。醒过神来,急忙转目看了过去,解绾绾面上满是惊愕,她望着皇上,皇上也看着她。
这一刻,他们不再是西尧国君与西尧皇后,他是穆解韫的父亲母亲。
无声的对视间,见老父亲眼圈一红,他却挽起唇角。
老母亲也笑了,向前倾身,甜声附和,“是呀!就是随你了。”
闻言,穆绶霆猛地吸了吸鼻子,转目望着殿顶,徐徐道:“朕还记得,朕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那么小,还没金玉案高呢。他和轶儿牵着手,走到朕的面前,唤朕爹爹……”
声音落下,穆绶霆没再继续说了,仿佛陷入了回忆。
“是呀,”望着远处的烛火,解绾绾开口,“韫儿小时候的长得小,那个头,都是后来才蹿上去的。”
“哈,小屁孩儿,”穆绶霆笑着骂,满眼的宠溺,“小时候那么小,见着什么都害怕,成天哭。没想到现在长得人高马大了,胆子也变大了,竟还学起孔明来了,在这儿做幕后军师。若不是他,朕也不会揽下这么个招待六国的‘苦差事’。”
闻言一惊,解绾绾:“……你怎么知道是他?”
“哼!想骗朕,你们还嫩点儿。”脸一扬,穆绶霆相当得意,顺带着还得得瑟瑟的侃了句,“就那小子,毛还没长齐呢,肚子里的花花肠子到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