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将带着一行人马紧跟上来,颔首看向雪地中静躺的人。是个男童,看模样应该有五六岁。身上着一件暗色单衣,瘦瘦小小的身子,所露之处皆是僵红,面色铁青,嘴唇发紫,形如死人一般,似是断气了。
“三小姐,这……”副将原本想问,可方一抬头便看见风亓澈面上是肉眼可见的失望。
彼时,风亓澈嘴角的笑意还未散去,眸中的怅然却是清晰可见。她站在原地,身形顿了顿,似是叹了口气,复又欠身弯腰蹲下身去。
素手轻抬,于男童鼻前探了探。继而转手将肩头的狐裘披在其身上,又对副将道:“人还没死,先救起来吧。”
闻言,副将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踌躇着转身看向风泽。见老将军微微点头,这才令人将男童裹着狐裘抱起。
待风亓澈起身往厢车处走,路过风泽马前,见鞍上人手勒缰绳望着前方,倏忽间,开口冷冷的问了一句,“阿澈!你这是怎么了?”
此话一出,原本正准备快步离去的风亓澈忽而脚步一顿,她也抬眸望向前方,却并未转身与风泽对视,只自顾自的叹了口气,复又道:“人还没死,就有活下去的希望。”
她说这句不像是在回答风泽的问话,到更像是在表露自己的心意。其实,其实任谁人都知道,她只是想起了那个雪中的少年罢了。
男童被安置在了后面的马车上,风家军在原地停留片刻便继续启程。
此时北疆的广域土地之上又吹起一缕狂风,林将与消瘦凌厉的身影出现在了城门口。此时见其双手背在身后,长风吹拂着他额间的碎发,也带起衣袂翩翩。一双墨瞳静静的望向前方,眉宇之间终于焕发出了往日里叱咤风云的英锐。
“你怎么没跟他们一起走?”忽而,自身后传来一阵熟悉的男声。
林将与闻声,眸色微动却并未转身,只是唇际勾起一抹浅笑,继而道:“这话本该是我问你的。”
话音未落,身后人以来至身侧站定,竟然是之前那个在府中偷米的少年。他也颔首笑了笑,面上却颇有欣慰之色,开口道:“弟弟还小,本不该在这苦寒之地受苦受难的,还是让他去吧!”
听着少年的答话,林将与终于动了动身,松开手,侧目看向那人。
二人对视,相顾无言,目意间却尽是深沉。
默然良久。
“你还想再见弟弟吗?”林将与忽然开口发问。
身侧少年闻言,先是一愣,紧接着面上便是一阵失落。缓缓垂下头去,咬着干涩起皮的嘴唇。又过了好一阵才说,“罢了!风家是京门大户,又是出了名的大善人,能救下我弟弟,自然也定不会亏待于他。若他能过的好,我这个做哥哥的也便知足了,不会再奢望其他。”
“那你自己呢?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少年指着自己失声而笑,无力的摇了摇头说,“人各有命,我暂且先活着,看天老爷何时收我。”
收回目光,将少年自上而下的打量了一番。林将与垂眸轻笑一声,淡淡道:“要不然你就跟着我吧!等来日,我带着你回京去,与弟弟团聚。”一席话脱口而出,林将与说的是云淡风轻,可每字每句却都是豪言壮语。
话音入耳而来,惊的少年瞪大了眼睛,“你?”他只说了一个字,口中冒着白气,单衣间还透着寒气,面上自也是不敢相信的惊诧。
的确,一个在风家府邸中被佣仆冷嘲热讽的难民,到底是何来的自信可以口出狂言。这是令少年一脸震惊的缘由,或许这一刻他心下还会嘲讽林将与是在痴人说梦。
不过少年却并未开口嘲讽,而起无奈的摇头浅笑,“罢了!罢了!先不提这些。”下一瞬又抬臂去搭林将与的肩膀。“今日是上元节,之前我在府上偷的小米还剩下大半,要不然你跟我会住处,我给你熬着米粥喝,也算是过节了!”
疆北之地,民不聊生,能吃上一口热乎饭已是天大的幸事,如今少年能邀林将与去喝粥也算是以诚相待了。
林将与见对方并不信自己的话,自然也不多言,跟着就走。
“诶!恩公帮了我这么多,我还不知道恩公叫什么名字呢?”一边走,少年一边开口发问。
“你问我的名字?”林将与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一句,他似有顾虑。
“嗯。”少年也没多想,手臂搭在对方肩膀上,只迎着寒意向前。
稍作停顿,见身侧人沉着气开口,逐一吐出三个字道:“林将与。”
这三个字响起在荒城中静默的大道上,脚下踏雪声也戛然而止。身侧少年登时便顿住了身,顷刻间抽手回去,不敢相信的回眸望向自己,“你是……林,林将与。”他一开口,声音结结巴巴。
罪臣林将与的名号整个北祁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哪怕是在这片荒凉偏僻的土地上。
对面那人没再做声,只阴沉着脸立在原地。少年抿紧了唇,望着自己目光闪烁。
“若你也觉得我是世人口中所说的那般十恶不赦的话,那你现在就可以走,我不拦你。”林将与停在原地,目光定定,语调淡淡。
少年沉默片刻,却不动身。只是垂首咬牙静立,他眸间溢出的满是思索与踌躇。半晌过后,忽而没头没脑的问了句,“你杀过人吧?”
闻言,林将与微一皱眉,露出一脸不解的神情,不知道对方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若不是杀了人,皇上又怎会把你发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