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三个戴面具的人。”
一时看不出加墨尔老人的眼中是无奈还是嘲讽。
“请进来吧……”老人说话的声音像是自言自语,“站在外头怪冷的。”
致谢之后,三人迈入老人家中。
月光能看出来,加墨尔的脸上有一些醺红,显然是刚刚喝完酒。
老人的家中很简朴,不过很温暖。墙上挂着风格一致的油画,画的大多是覆盖着白雪的自然风光。
肖恩在其中还看到了描绘着米斯塔尼湖的画,不过,画上的景致跟伊文小木屋外的很不一样,似乎是从另一个方向眺望大湖。
想到那间木屋,肖恩的胸口又闷了一下,像是被人打了一拳一样。
一个小小的煤火炉上,铁壶里的水被烧开了。
老人一边在厨房找着什么,一边低声念叨:“我通常都在睡前喝一点茶……”
说着,他找出了几个看上去很旧,但是洗得很干净的锡杯,放在了被磨光亮的木桌上。
为了让室内的气氛活跃一些,已经坐下的月光看着墙上的画:“这些都是你画的吗?加墨尔先生?”
提着铁壶过来的老先生嗯了一声,将壶放在桌上,转头去看那些画。
有一瞬间,肖恩觉得对方的身姿,像是孤独地站在户外,看着林中雪景似的。
肖恩忽然发现了一件事。
老先生的画都有一种纯净的美感,仿佛就像容耶尔的冬天一样,不过……
他似乎只画一个题材——冬天的林地。
这种题材的单一化,让肖恩有种感觉:他像是兜兜转转,永远都没有从那片林子里走出来似的。
片刻之后,老人转过了头,用还算稳定的手,为三位不请自来的客人沏上了红茶。
然后,他自己坐了下来,沉默地拨弄着炉火。
热茶的温度通过锡杯传递到手上,让人感到安心。
在软化了许多的氛围中,肖恩直接说道:“这次冒昧拜访老先生,是想问您有关于一幅作品的问题。”
加墨尔没说话,将拨弄炉火的铁钩放在了脚边,轻轻推了一下厚厚的眼镜——破了洞的毛线手套,手套上还有很多颜料痕迹。
月光感觉加墨尔看上去并没有伯格太太说的那么糊涂。
“就是挂在伯格家酒馆那幅画。”肖恩望了奥莉薇一眼,她坐得距离炉火稍远一点,永远都在优雅的同时保持着适当的戒备,“我们想问问您,那是你亲眼所见的场景吗?”
老先生端着锡杯,轻轻吹了吹,抿了一口茶,原本干裂的嘴唇多了一抹鲜亮:“是的。”他的声音很轻微,但是肖恩三人听得很清楚,“是我亲眼看到的……
老人的眼神停驻了:“以前没有勇气画出来,现在年纪大了,就……”
他又喝了一口茶。月光能感觉到,老人似乎很喜欢有人拜访和聊天。
听到加墨尔的回答,肖恩的心跳略微加快了一些。
他没想到一桩六十几年前的秘事,竟然还能找到目击者。
像是终于打开了话匣子,老人清了清喉咙:“很多人以为那是我想象的场景,毕竟很多人都没有看清过那个怪东西……”
直接目睹邪异,对于普通人来说,几乎会造成不可承受的心灵冲击。
不过所幸的是,加墨尔似乎并没有太过恶性的症状,只不过反复地画着雪景罢了。
肖恩松了口气,他意识到接下来的问话会非常顺利了。
幸运的话,他们甚至有可能了解到有关于伊文之死的秘辛。
“老先生,当年您是在怎样的情况下,看到那三名探秘者击退了那个怪物?”
老人的表情忽然变得有些奇怪——他皱起了眉头,用不解的眼神望向肖恩。
仿佛肖恩说了一句非常奇怪的话……
“有什么问题吗?”肖恩赶紧问道。
室内的安静气氛持续了一阵,老人的眉头忽然解开了一些,他脸上突兀地出现了一丝笑意:“击退那个怪物……?
“所以镇上的人是这么理解这幅画的?”
肖恩三人不明白老人的意思,同时皱起了眉头。
加墨尔低下了头,整个肩膀开始抖动,喉咙里发出喝喝怪声。
有些紧张的月光,过了数秒之后才意识到,老人在笑。
老人将头抬了起来,干裂的嘴唇咧开了一个弧度,露出了黄褐色的残缺牙齿……
他的笑容低沉沙哑,持续不断,像是想起了一个只有他自己懂得的笑话。
奥莉薇体内的弓弦已经绷紧,随时可以做出任何动作。
肖恩只是安静等待着,一如炉里安静跳动的火焰。
半晌之后,笑得实在诡异的老人才回过神来,加速了呼吸弥补着氧气,脸上表情的改变让他仿佛变了个人似的,他在气喘中说道:“击退了怪物?
“不不不,全搞错了……”
肖恩看到,加墨尔的瞳孔定住了。
他知道,眼前人的视野中,浮现的就是那幅画的场面。
“不是击退了怪物,”老人的语气中带着一种愤世嫉俗,仿佛看穿了一切的丑恶,
“那幅画描绘的,是他们创造那个怪物的场景。”
室内陷入了一种过度的安静,任谁都能理解此刻仿佛凝固的空气,其名为“疑惑”。
月光眼睛眨了数眨,望向了肖恩。
肖恩虽然呼吸匀净,不过显然也在消化着老人所说。
“如果,”肖恩的手安静地放在桌上,像是一只优雅沉睡的猫,心中沉思,“如同伯格太太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