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武二年腊月十四(绍武元年按制是第二年才能开始),郑成功带着四艘战船来到厦门鼓浪屿边上停泊。
郑成功的到来,让郑联多少有些紧张,这位族弟虽然年轻,但却是郑家最嫡系的传人,这数月来,倒是整合了不少郑家的海上势力,论其实力,并不比他弱。
但是听到郑成功将士兵们留在鼓浪屿上,只带着十数亲卫登上金门岛后,郑联顿时放下心来,只有十多人来到他的老巢,哪怕个个都是万夫不挡之勇,也翻不起什么浪花。
戒心一去,郑联倒是十分热情的出府迎接郑成功,两人相谈甚欢,更是把臂开始游逛金门岛。
一番折腾之后,已经是临近午时,郑联正准备吩咐酒宴,但郑成功却是哈哈一笑道,“成功此前在海澄城中,倒是搜到了不少陈年佳酿!不过如此好酒,在此狭窄的府邸饮酒,哪有什么乐趣?大丈夫不临高,岂有乐趣可言?族兄,不如一起去那太武峰上,坐观金门美景,痛饮美酒,岂不快哉!?”
郑联一听,倒也觉得十分有理。一想到可以临高俯览整个金门岛,饮酒作乐,委实是人生一大享受,不由得赞道,“伯爷读过书,果然是明事理,知关窍,委实是个妙人!”
两人相识一笑,再次出门而行。
不同于郑成功只带着几名贴身侍卫,郑联却依旧谨慎,带着数十心腹侍卫一同前往,当然是以让这些人带着生火造饭的器具,各类食材的名义,也不算怎么招人怀疑。
郑成功两人都是郑家的紧要人物,俱都害怕有人提前埋伏坑杀,在二人还未上峰之时,两人的侍卫已经将周围数十丈方圆全部清理一空,确定了环境是绝对完全。
至此,郑联已经完全放下心来。他派遣侍卫提前搜查周边,提防的并不是别人,而正是他身边这位族弟,既然如今搜查无事,那说明这位族弟并没有害其之心,这倒可以放开胸怀大醉一场了。
在清理出来的一块空地上,郑成功二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他们二人的侍卫则是麻利的收拾着食材,生火造饭。
两人开始还只是闲聊,但酒喝了半熏之时,便再不一样了。
因为郑成功开始说起唐王,并且不断的赞叹唐王如今不断的节节胜利,眉飞色舞之间,更是让早就已经投奔鲁王的郑联感觉好生无趣。
说到底,郑成功与郑联、郑彩之间的矛盾,就是路线矛盾。
郑联二人不愿意接纳郑成功,并给其提供落脚地,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
两人是鲁王系的,而郑成功偏偏是个铁杆唐王系的,双方虽然说不上水火不容,但却也因此根本尿不到一个壶里去。
郑联打着哈哈将话题引了开去,只谈些宗族情意,以及之前老家主郑芝龙在时,郑家是如何风光云云,始终不肯将话题再拉回正规上来。
也许是喝的有些多了,郑成功觉得再这般东拉西扯,根本就无益于任何事情,便即单刀直入问道,“宗兄,如今成功虽然重新拉扯起一支队伍,但却没有个容身地,不知宗兄可能让出半个金门,给成功一块立足之地?”
一谈到这个问题,郑联脸色立即变了。
厦门、金门是郑家硕果仅存的两处基地,按照道理来说,做为郑芝龙嫡系继承人的郑成功,是拥有对这两地的继承权的。
但是如今形势却是不一样,郑芝龙投降满清然后迅速被软禁,在没有明确确认继承人的情况下,原本庞大的郑家瞬间便即四分五裂。
单靠既无威信,之前又从未带兵打过仗的富贵子弟郑成功,根本无法压服郑家内部的各位实权派,因此失去压制又有兵权在手的郑家宗室,几乎都是处于自立状态之中。
这虽然不合法,但却几乎是大家都已经承认的实际情况了,甚至郑成功也不得不承认这个现状。
如今郑成功突然提起收回部分领地,这让郑联顿时警惕心大起,怀疑这是郑成功即将有大动作的先兆,连原本都已经半醉的状态,都立即清醒了不少。
不过再看看外面大部分都是自己的亲卫之后,郑联按捺下立即翻脸的打算,冷漠的说道,“大木是想夺为兄的基业么?不过现在说起似乎有些不智了,毕竟这话最好不要当着为兄的面说,更不要在为兄的地盘上明着说!”
“宗兄误会了,成功也只是想跟你商量一二罢了!”
郑成功似乎丝毫没有被郑联的威胁吓倒,轻轻夹了一口菜,边咀嚼边平静的说道。
“嘿嘿!你我都知道,金门给了你一半,为兄还有立足之地么?怕是要不了一年半载,整个金门都要成了你大木的领地了吧!”
郑联嘿嘿一笑,坐直了身体,不再继续客套了,直接了当的说道。
郑成功并没有回答,而是以沉默以对,事实上,半个金门还真的安置不下他如今日渐庞大的队伍。而且更重要的是,他要的绝对不仅仅是金门,还有郑家其他所有的力量,为了他的大业,郑家必须也最终要在他手中再次一统!
“看来大木你这次来,是真的动了真格的了。只是为兄想不明白,就如今而言,你如何奈何于我?真要撕破了脸,你今日怕是出不了这金门岛!”
郑联仰天哈哈一笑,目光杀意无尽的盯着郑成功,一脸戏谑的嘲讽道。
“难道宗兄真的要游离于郑家之外么?为何就不能让郑家重新团结统一起来?”
郑成功轻轻抿了口酒,语气依旧十分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