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代完沙树,让对方把他看好肉身后,云柯的魂魄轻轻一动,四周的景象毫无异状,数十丈的密林间却突兀多出了一道魂体。
云柯微微一愣神,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眼身后的房屋,突然发现魂魄状态下五感是三百六十度全方位的,他微微摇头,低笑道:
“速度倒是蛮快的,哪怕保持纵横腾挪的灵活性,也能轻松突破音速。呵呵,就是不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音障这种东西,可能是魂魄不存在这方面的问题?”
体内的灵觉活跃,无须凝神闭眼,很轻松地就可以感受到他交给沙树的六甲符,还有贴在房门后方,被他已经设下的灵觉的金光符。
沙树手中的六甲符只是第一层保险,上面有着云柯附着的灵觉,只要一经启动,他就能立马觉察。屋子的门后贴了一张金光符,用作第二重保险,足够支撑到云柯的魂魄返回。
最重要的是房间里,那里放着一张蓄势待发的五雷符,配以十张小雷符用以驱动,只要谁敢擅自闯入,这些东西就够他们喝一壶的。
确认了自己和几张符篆的联系,云柯不再迟疑,脑子勾勒出沙树描绘的村庄地图,魂魄轻轻一震,鬼魅般消失又突兀出现在数十丈外,端的是奇诡无比。
十个呼吸不到,云柯的魂魄降临在一处道观门前,或许是身为人类的思维作怪,哪怕现在没人能看见他,云柯还是下意识选择站在一棵枝叶繁茂的大树身后,露出半边透明的脸,眉心裂开一道缝隙,内有金光四溢。
道观里,原本放在中央的几个木桩被人搬到了一角,取而代之的是一块莲花状蒲团,上面绣有青蛇纹路。
沙树的教书先生,那个留着花白胡子的老头,此刻正跪在莲花蒲团上,双手在胸前结出一个奇怪地印记,贴着额头,俯身下摆,嘴里念念有词道:
“忘川在下,道虚在上,剑化晨昏,逆乱阴阳。我请求你保佑我们沙坪村,保佑我们度过来年的兽潮,保佑我们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保佑我们……”
道观正上方,云柯的魂魄飘然而立,花白胡子老头的声音被他尽收耳底,他看了眼对方跪拜的神像,眉头微不可觉地皱了皱。
忘川在下,道虚在上?
这里的人居然知道忘川?
难怪沙坪村以前的最强者要去看守崖海,是怕忘川的怪物爬上山?
诶,这样不太对……要是害怕怪物,怎么可能让沙树他们这孤儿寡母去守崖海,就算是想借刀杀人,可忘川的怪物上来了,就凭他们和银尾岩蛇一档的天师,连最弱的都打不赢吧?
不过道虚又是谁?
是以前的强大修士还是某种象征?看来沙树背诵的课文里“有道其名为虚……有人其名为云”,恐怕和虚云宫没什么关系。
诶,也不能这样说,虚云宫的人若是来过这儿,至少应该也有千年了,说不准是他们传说出了问题,把这两个字给分开释义了。
道观上方,云柯脑中千回百转,从花白胡子老头的祈祷中理出一个个线索,尝试自己思考问题。
对方现在一直都在祈祷,向他面前这个神像请求帮助,总感觉有些原始的淫祠邪祭的感觉。
而就在这时,老头的话语变了,他说完了自己渴望祈求的东西,开始向他的神明述说报酬。
他刚一开口,云柯就感觉自己已经不存在的汗毛又立了起来,一股凉气从脚后跟沿着脊梁,直冲天灵盖。
“我愿意向你献祭我的灵魂,我愿替你承受无边业火,我愿堕入九幽,忍受千年极寒,我愿将我的血肉的肢解,灵体分散。我愿用四肢向你祈求来年丰收,我愿用头颅向你祈求抵御兽潮,我愿……”
云柯眉角挑了挑,今天算是长了见识,以前在蓝星时,他不是没见过淫祠邪祭,但向面前这个老头那样,把自己身体一块块分开,精准到每一个器官的去取悦神明的。
他还真没见过。
随着老头将自己最后一个器官许诺完毕,祈祷告一段落,他不再开口,目光虔诚地注视神像,希冀神明的回应。
可惜,足足过了几分钟,神像依旧只是泥塑,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他的祈祷,貌似失败了。
云柯松了一口气,他刚才还真怕等会冒出个邪神来,以自己现在这种修为要真遇到劳什子邪神,那结果还真不好说。
要是山怪或是妖精变化的那还到好,就怕自己今天出门没看黄历,撞上个正派邪神,那乐子就大了。
就在他思考着等会该以什么形式出场,如何让这老头乖乖听话交代时,跪坐在莲花蒲团的花白胡子老头睁开眼,叹了口气。
他失望地看了眼面前的神像,伸手探入腰间,掏出了一柄小刀。
“忘川在下,道虚在上。”
无意义地念叨了一句,老头在云柯的注视下提起小刀,对着自己的衣襟轻轻一割。
系带断裂,衣衫滑落,露出一具瘦骨嶙峋的苍老身躯。
这幅躯体太老,太瘦了,皮肤表面有着点点色素堆积的斑纹,一点儿肉都没有,宛若只是一具套了层皮的骷髅架子,肋骨清晰,伴随着老头的呼吸上下颤动,隐隐能看见一条条青黑色的血管正在皮下缓缓蠕动,狰狞异常。
老头叹了口气,疲倦地抬起右手,小刀倒转方向,对着自己的腹腔突然刺下。
云柯瞳孔微微放大,幸好他现在的身体完全是魂魄构成,没有心跳也没有呼吸,不然这一下铁定要被发现。